這會子該收新棉了吧？"他愣了愣，隨即點(diǎn)頭："該收了，該收了。往年這個時候，

錦官城的織機(jī)聲能傳到宮里呢。"我笑了笑，把蓮子羹推到一邊。織機(jī)聲？

怕是早就被戰(zhàn)馬的嘶鳴蓋過了。鐘會、鄧艾的兵戈踏碎錦官城的那個冬夜，

我在太極殿的橫梁上藏了三天，聽著宮外的廝殺聲從密集到稀疏，

最后只剩下北風(fēng)卷著血腥味，往殿宇深處鉆。那時候我才明白，先主留給我的江山，

原是紙糊的燈籠，看著紅火，風(fēng)一吹就破了。

2 安樂公府邸司馬昭賜的這處宅邸原是東漢司徒的舊宅，院里的那棵槐樹怕是有上百年了，

枝椏橫斜著遮了半個天井。我常坐在槐樹下的石凳上，

看黃皓擺弄那些從成都帶來的物件：先主用過的玉帶鉤，丞相寫的《出師表》拓本，

還有我小時候穿的虎頭靴。"陛下，這拓本得曬曬太陽，潮了就容易生霉。

"黃皓用竹竿挑著拓本，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我數(shù)著槐樹葉上的蟲洞，

忽然想起建興五年，丞相第一次北伐前，也是這樣在府里曬文書。

那時候他的書房堆著半人高的竹簡，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的發(fā)上，銀絲亮得晃眼。我進(jìn)去時，

他正對著一張地圖出神，案上的茶盞都涼透了。"阿斗，"他總這么叫我，

帶著些長輩的親昵，"這長安的地圖，你得認(rèn)認(rèn)。將來...總有一天用得上。"如今想來，

那些話竟像讖語。只是他沒說，將來站在長安城里的，不是我，是司馬家的兵。

忽聞門外傳來車馬聲，黃皓踮著腳往門內(nèi)望，回來時臉色發(fā)白："陛下，

是...是司馬昭來了。"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塵土。這已是他第三次登門了，

前兩次都帶著些試探的意味，問些成都的舊事，看我會不會掉眼淚。司馬昭穿著紫袍，

腰上懸著雙魚袋，進(jìn)門時目光在那盆蜀葵上停了停。"安樂公倒是雅興，"他撫著胡須笑，

"這蜀葵開得比洛陽的牡丹還精神。""不過是看著眼熟罷了。"我引他往堂屋走，

腳下的青磚被磨得發(fā)亮，不知曾踏過多少王侯的靴底。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