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擔心事情鬧大,大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偏偏楚驚芝不想遂她的意。
楚驚芝眼眶紅腫,裹緊本就單薄的外衣,打了個寒噤:“母親,您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哪敢對您有不滿?!?/p>
她側(cè)身偏向張勛,一言未發(fā),卻讓人憐惜。
張勛喉嚨發(fā)緊,理正衣襟,咳了幾聲:“這件事我自會徹查,在這之前,封鎖永寧侯府,免得讓真正的犯人逃脫?!?/p>
此話一出,柳氏周身的每一寸神經(jīng)都緊繃起來。
她用了不少法子才把今晚的事情壓下來,一旦永寧侯府被封,老爺自然也會知道這件事,定會怪罪下來,勢必會影響沈青芙在老爺心中的地位。
柳氏心里一急,竟然想賄賂張勛。
她試著偷偷將銀票塞進張勛袖口,被他猛的按住手腕:“侯爺夫人,這不合適吧?!?/p>
楚驚芝眼尖嘴厲,余光瞄到柳氏所作所為,跌坐在地上哭喊著:“母親,您不喜歡我就算了,沒有必要對我趕盡殺絕吧?!?/p>
盡管圍觀的都是府內(nèi)的人,但柳氏從來沒有明著排擠楚驚芝。
她一直維持著良好的形象,如今被楚驚芝戳穿,當下竟然有些慌亂。
她不知所措的攏了攏兩鬢整潔的盤發(fā),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我是你母親,養(yǎng)你這么多年,怎么可能記恨你?驚芝,我看你真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養(yǎng)休養(yǎng)?!?/p>
柳氏有意和張勛透露她對楚驚芝的好,剛要開口,就被張勛打斷:“行了,天色不早了,這具尸體我先帶回去,明日我自會給你們一個公道?!?/p>
只要查明翠翅的死因,自然就能找到兇手。
離開之前,張勛余光瞄向柳氏,示意她跟來。
柳氏心下了然,緩步走在張勛身后,兩人一前一后,直到逐漸脫離人群,張勛才開口:“我已經(jīng)讓下人們把銀兩歸還,這件事,你好自為之。”
柳氏猛地駐足,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快就倒戈。
她忍著胸口怒氣,心平氣和的詢問張勛:“大人當初可不是這樣答應(yīng)的?!?/p>
張勛仰著頭,一聲輕嘆從喉嚨中溢出來:“我萬萬沒想到楚驚芝過得如此凄慘,我若是知道,定不會答應(yīng)你此等齷齪之事?!?/p>
他能做上大理寺的監(jiān)寺,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面對楚驚芝此等境遇的人,他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
柳氏還欲勸阻,卻被張勛攔住,留下他一人在風中凌亂。
她咬牙切齒,臉色發(fā)沉:“不就是失敗一次嗎,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p>
“死無葬身之地?母親是再說我嗎?”
楚驚芝在柳氏轉(zhuǎn)身那一刻就知道她一定來找張勛了。
本來是想聽聽他們兩個打算怎么對付自己,沒想到張勛居然良心發(fā)現(xiàn),真的打算還她清白。
雖然事情的走向超出她的預(yù)料,但這對楚驚芝來說也不算壞事。
她挺直胸膛,不似方才那樣唯唯諾諾,朝柳氏走去。
楚驚芝本就比柳氏高上一頭,盡管她身形瘦小,但在氣勢上還是壓過了柳氏。
柳氏瞪大雙眼望著楚驚芝,胸口突然不受控制的起伏著,有那么一瞬間,她感覺楚驚芝會殺了自己。
一股寒意從心口升上來,因為怕別人發(fā)實現(xiàn)自己和張勛做了交易,她只帶了一個望風的丫鬟。
月黑風高,寒風瑟瑟,這里偏又鮮少有人經(jīng)過,正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柳氏掌心蒙了一層汗,粘膩濕 潤,好不難受。
她故作鎮(zhèn)定,仰頭平視楚驚芝:“我警告你,不要亂來,要是讓老爺知道,有你好果子吃?!?/p>
柳氏逐漸露出吃人的真面目,在月色的照射下,她面目猙獰,活像變異的猛禽。
楚驚芝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挺住,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口,好整以暇的看著柳氏:“您怕什么,不是有無數(shù)種方法弄死我嗎?”
她重復(fù)剛才聽到的話,柳氏狠起來還真是無人能及,記得前世,她勾結(jié)倭寇的事敗露,為了活命,連自己的親女兒都能送出去,這種人,必須要盡快除掉。
柳氏環(huán)顧四周,確定沒人,反而安靜了下來。
她擔心惹怒楚驚芝,干脆苦口婆心的勸說她:“驚芝,聽我一句勸,主動去找張勛承認你的錯,說不定這樣還能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不要犯傻?!?/p>
楚驚芝調(diào)了下左側(cè)的眉頭,明明穿著破衣爛衫,卻英氣不減,仿佛仗劍走天涯的俠客。
她若為男子,定能有一番大事業(yè)。
楚驚芝嗤笑出聲,身體隨著笑聲左右晃動:“現(xiàn)在來勸我了,你當初想要殺了我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年紀還?。俊?/p>
死過一次后,楚驚芝什么都想明白了。
小時候的種種“意外”,皆是柳氏刻意為之。
燙傷,摔傷,甚至把她丟在人跡罕至的狼山,都是柳氏為了甩掉她所做的努力。
可惜,她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活了下來。
楚驚芝微微彎下身子,單薄的衣衫垮了下去,露出里面細膩的肌膚。
明明每日都在干雜活,但她的臉蛋卻出落的愈發(fā)水靈,身形更加少女纖長,引人無限遐想。
偏偏就是這么清純可人的少女,露出一個極其詭譎的笑容。
柳氏被她的模樣嚇倒,她驚出一身冷汗,依舊故作鎮(zhèn)定:“楚驚芝,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難不成你真的想殺了我?”
“殺了你?我還怕臟了我的手。”
楚驚芝咄咄逼人,一改往日的軟弱。
她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那一刻,柳氏就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拿捏的楚驚芝。
那些下人們說的對,楚驚芝變了,變成了一個不怕死不要命的瘋子。
這個人,簡直目無王法。
柳氏臉上飽滿青筋,她不信楚驚芝真的能殺了她,如果是真的,她又怎么能讓楚驚芝痛快。
憤怒和不安交織在一起,柳氏抬起手,啪的一聲,楚驚芝的左臉隨著手掌的下垂腫了起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張勛的聲音在柳氏身后響起:“侯爺夫人,我這才剛走不一會兒,你怎么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