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胸口一陣尖銳的悶痛驚醒的。帳頂?shù)柠[鳥銜珠紋繡得密不透風(fēng),
明黃與月白交織的錦緞晃得人眼暈。鼻尖縈繞著一股清苦的藥味,混著若有似無的龍涎香,
這味道我太熟悉了——博物館里那尊乾隆年間的熏爐,隔著玻璃都能聞到相似的氣息。
“主兒,您醒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轉(zhuǎn)頭,
看見個穿著青綠色宮裝的小丫頭,梳著雙丫髻,臉上滿是驚喜。這張臉……是惢心?
腦子里像被重錘砸過,無數(shù)畫面涌進來:冷宮的潮濕霉味,白蕊姬的琵琶聲,
還有如懿那雙總是含著憂郁的眼睛。我猛地坐起身,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纖細白皙,
腕間那只翡翠手鐲瑩潤通透,正是昨天在博物館里讓我挪不開眼的“乾隆嫻妃舊物”。
“水……”我嗓子干得發(fā)疼,聲音卻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和我平時扯著嗓子唱搖滾的破鑼嗓判若兩人。惢心連忙倒了杯溫水,我剛喝兩口,
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魏嬿婉!那個叫魏嬿婉的宮女,現(xiàn)在在哪?
”惢心被我抓得一哆嗦,臉色發(fā)白:“主兒說的是……啟祥宮那個打碎嘉貴妃玉佩的魏宮女?
她昨日午后被拖去慎刑司了,說是杖責(zé)二十……”“二十杖?”我心里咯噔一下。
魏嬿婉那細胳膊細腿的,二十杖下去還有命在?那可是全劇最戳我審美的美人!
桃花眼含著水光,柔弱里帶著股韌勁,就這么被打死了,簡直是暴殄天物!
我掀開被子就往床下跳,繁復(fù)的旗裝裙擺纏得我差點絆倒?!皞滢I!現(xiàn)在就去慎刑司!
”惢心急得直跺腳:“主兒您剛退燒,太醫(yī)說要靜養(yǎng)……”“靜養(yǎng)個屁!
”我吼了一半突然卡殼,這詞兒從如懿嘴里說出來太違和了,趕緊換了語氣,“快去!
晚了人就沒了!”慎刑司的門檻比我想象中還低,木頭都發(fā)了霉,一腳踏進去,
血腥味混著霉味直沖腦門。我捂著鼻子往里闖,就見角落里堆著個草垛,草垛上趴著個人,
素色宮裝被血浸透,后背爛得像塊被踩爛的紅布。“婉婉!”我沖過去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把人翻過來。魏嬿婉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干裂起皮,
原本清亮的桃花眼閉得緊緊的,只有鼻翼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我心揪得生疼,
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罢l讓你們動她的?”我抬頭瞪向旁邊的太監(jiān),
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如懿的威儀。那太監(jiān)總管是個油滑的,見我穿著嫻妃的朝服,
趕緊哈腰:“回嫻主兒,這宮女沖撞了嘉貴妃,是奉旨……”“奉旨也不行。
”我摸出頭上那支點翠嵌珠鳳凰簪,這是如懿從潛邸帶出來的舊物,成色極好。
我把簪子塞到太監(jiān)手里,故意往他身邊湊了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總管也知道,
我剛從冷宮出來,身邊正缺個體己人。這丫頭看著還算伶俐,不如賣我個面子?
”太監(jiān)掂了掂簪子的分量,眼里的精光閃了閃,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嫻主兒說的是!
您慧眼識珠,這丫頭能跟著您,是她的福氣!”我懶得跟他廢話,
小心翼翼地把魏嬿婉打橫抱起。她輕得像片羽毛,懷里的溫?zé)釁s燙得我心慌?!敖袃蓚€人,
抬頂軟轎來?!被伛蠢m的路上,魏嬿婉迷迷糊糊醒了一次,
氣若游絲地哼了聲:“主……主兒?”“別怕,我?guī)慊丶?。”我低頭看著她汗?jié)竦念~發(fā),
忍不住伸手替她拂開。這皮膚,細膩得像上好的羊脂玉,就是太瘦了,顴骨都硌手。
到了翊坤宮,我讓惢心把西廂房收拾出來,又讓人去太醫(yī)院請最好的外傷太醫(yī)。
魏嬿婉趴在床上,后背的傷口觸目驚心,我拿著金瘡藥,手都在抖?!拔襾戆?。
”惢心接過藥瓶,“主兒您身子弱,別沾了血腥氣?!蔽覜]逞強,
坐在床邊看著惢心給她上藥。魏嬿婉疼得渾身發(fā)抖,卻咬著唇不肯出聲,
冷汗把枕頭都浸濕了。我看著心疼,從抽屜里摸出塊桂花糖,剝了紙遞到她嘴邊:“含著,
能好受點?!彼读算叮劬ξ⑽⒈犻_條縫,看著我手里的糖,又看看我,
最終還是聽話地含了進去。那點甜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她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澳惆。?/p>
就是太倔了。”我戳了戳她的臉頰,軟乎乎的,手感真好,“以后跟著我,
不用再受這種委屈了。”魏嬿婉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不是哭的,是驚的。
我估計她從沒見過哪個主子會對個宮女說這種話。接下來的日子,我天天往西廂房跑。
早上給她帶剛出爐的芙蓉糕,中午陪她曬太陽,晚上給她講我那個世界的故事——當(dāng)然,
都換成了她能聽懂的版本,比如“有個地方,女子也能讀書做官”,“有種車子,
不用馬拉就能跑”。魏嬿婉一開始總是怯生生的,后來漸漸敢跟我說話了。
她說她是包衣出身,家里窮,才進宮想搏個前程。我說:“搏前程有什么意思?你看皇上,
天天被奏折煩得頭都大了,哪有我們姐妹在一起吃點心快活?!彼晃叶盒α?,
桃花眼里漾著水光,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這天我正給魏嬿婉削蘋果,
惢心匆匆跑進來:“主兒,嘉貴妃來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尊大神怎么找上門了?
我趕緊把蘋果塞給魏嬿婉,擦了擦手出去迎人。嘉貴妃穿著身正紅色旗裝,
領(lǐng)口袖口滾著金線,頭上插著七尾鳳釵,走路都帶著風(fēng)。一進門就揚著下巴:“嫻妃,
你倒是好大的臉面,敢把沖撞我的人藏起來?”“姐姐來了,快坐?!蔽亿s緊拉著她的手,
入手一片溫?zé)崛峄pB(yǎng)得真好,“我正想給你賠罪呢。
”我把剛沏好的雨前龍井推到她面前,又讓小廚房端上剛做好的栗子糕:“嘗嘗這個,
我讓他們加了蜂蜜,甜而不膩,最合姐姐的口味?!奔钨F妃狐疑地拿起一塊,剛咬了口,
眼睛就亮了。我趁機說:“姐姐您是不知道,那魏嬿婉笨是笨了點,但勝在聽話。我想著,
姐姐日理萬機,哪有功夫跟個小丫頭置氣?不如就當(dāng)給我個面子,饒了她這一回?
”她斜睨我一眼:“你倒會替她說話?!薄拔疫@不是替她說話,是替姐姐著想啊。
”我往她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姐姐您看您這皮膚,嫩得能掐出水,
要是生了氣長了皺紋,多可惜。再說了,您要是氣壞了身子,誰陪我逛街看首飾呀?
”嘉貴妃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就擰我胳膊:“你這丫頭,滿嘴胡吣什么!
”我笑著躲開:“我說的是真心話!姐姐要是不氣了,我這還有支新得的東珠釵,
珠子圓得像葡萄,配姐姐這身衣服正好?!彼焐险f著“誰稀罕你的東西”,
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我手里的珠釵。我心里偷笑,哪個美女能拒絕新首飾呢?從那以后,
我三天兩頭往啟祥宮跑。今天送盒新制的胭脂,明天帶支時興的珠花,
順便跟她吐槽宮里的糟心事。嘉貴妃嘴上不饒人,卻總把我送的東西收著,
有次我看見她頭上插著我送的那支東珠釵,心里美得不行。解決了嘉貴妃這邊,
我開始琢磨給魏嬿婉找個好去處??傋屗谖覍m里也不是辦法,她手腳麻利,腦子又靈光,
該有個正經(jīng)差事。我想到了御膳房。魏嬿婉不是喜歡琢磨吃的嗎?
上次我跟她說起現(xiàn)代的蛋糕,她居然能琢磨出用雞蛋和面粉做出類似的點心,味道還不錯。
“婉婉,想不想去御膳房當(dāng)差?”我坐在她床邊,看著她正在繡的帕子,
上面的并蒂蓮繡得栩栩如生。魏嬿婉手一頓,抬起頭:“主兒,
奴婢只想跟著您……”“傻丫頭,總跟著我有什么出息?”我捏了捏她的臉,
“御膳房多好啊,天天有好吃的,還能學(xué)手藝。等你成了御膳房的掌事姑姑,誰還敢欺負你?
”她咬著唇,眼里有些猶豫。我知道她心里的坎——在宮里,離開主子就像斷了根的草。
“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給你氣受。”我握住她的手,“再說了,御膳房離翊坤宮近,
你想我了隨時能回來,我也能隨時去找你蹭飯,多好?!蔽簨魍窨粗?,
眼圈紅了:“主兒……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因為你好看啊?!蔽倚Φ脹]心沒肺,
“跟好看的人做朋友,心情都好?!彼晃叶盒α耍c了點頭:“那……奴婢聽主兒的。
”我立刻找了內(nèi)務(wù)府的人,塞了些銀子,又提了句“這是嘉貴妃也瞧著順眼的人”,
事情辦得異常順利。三天后,魏嬿婉就捧著包袱去御膳房報道了,臨走前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眼里全是感激。送走魏嬿婉的第二天,我在御花園碰到了凌云徹。他穿著身石青色侍衛(wèi)服,
腰里佩著刀,站在海棠樹下,遠遠地看著我。陽光透過花葉灑在他身上,側(cè)臉線條硬朗,
確實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但我心里毫無波瀾,甚至想繞道走。開玩笑,我只想跟美女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