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茹站在秦氏集團大樓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臂彎。玻璃映出她緊蹙的眉頭和一絲不茍盤起的發(fā)髻。今天是她被父親任命為與風云國際集團談判首席代表后的第一次正式會面。
"秦總，風云國際集團的人已經(jīng)到了會議室。"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門提醒。
"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深灰色西裝外套的領口。鏡中的女人眼神銳利，妝容精致，完美符合一個商業(yè)女強人的形象。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顆心臟正不規(guī)律地跳動著。
推開會議室的門，秦婉茹的目光立刻被坐在對面的男人吸引。周文淵穿著一件藏青色襯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他正低頭翻閱文件，聽見開門聲才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秦總，久等了。"他站起身，伸出手。
秦婉茹盯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看了半秒，才勉強伸手輕觸了一下："周總客氣了，我們剛到。"
她刻意加重了"周總"二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周文淵似乎聽出來了，嘴角微微上揚，卻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向身旁的團隊成員介紹道："這是我們投資部的總監(jiān)王立，法務顧問陳律師，以及我的助理林薇。"
秦婉茹向幾人點頭致意，目光在林薇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這個穿著利落、妝容精致的年輕女人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眼神中帶著某種秦婉茹讀不懂的復雜情緒。
"開始吧。"秦婉茹在自己的團隊就座后開門見山，"關于貴公司提出的收購方案，我們認為估值明顯低于市場合理水平。"
周文淵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秦總，我們的報價是基于秦氏目前財務狀況和未來三年預期收益做出的?？紤]到貴司近期流失的三個大客戶和即將到期的銀行貸款，這個價格已經(jīng)很公道了。"
他說話時不急不緩，每個字都像經(jīng)過精確計算。秦婉茹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細小的疤痕，那是大學時他為了給她做生日禮物不小心劃傷的。當時她覺得那傷口丑陋可笑，現(xiàn)在卻莫名讓她有些分神。
"周總對我們公司倒是了解。"秦婉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秦氏的品牌價值和市場份額不是簡單數(shù)字能衡量的。"
"當然，"周文淵向身旁的總監(jiān)示意，"所以我們準備了這份補充分析報告。"
總監(jiān)王立立即遞上一份裝訂精美的文件。秦婉茹翻開，發(fā)現(xiàn)里面詳細列出了秦氏過去五年的所有關鍵數(shù)據(jù)，甚至包括一些她以為只有內(nèi)部高層才知道的運營細節(jié)。她的手指微微收緊，紙頁邊緣出現(xiàn)細微的皺褶。
"你們從哪里得到這些數(shù)據(jù)？"她聲音冷了下來。
"公開資料和合理推測。"周文淵平靜地回答，"如果秦總有更準確的數(shù)據(jù)愿意分享，我們可以重新評估。"
秦婉茹感到一陣煩躁。這個曾經(jīng)在她面前連完整句子都說不出來的男人，現(xiàn)在居然在專業(yè)領域讓她處于下風。她下意識地用指甲刮擦著文件邊緣："周總這些年進步不小啊，看來當年在商學院沒白蹭課。"
會議室瞬間安靜了幾秒。秦婉茹的團隊成員面面相覷，而風云國際集團的人則表情各異——王立皺眉，陳律師假裝咳嗽，林薇則直接冷笑了一聲。
周文淵卻只是輕輕挑眉："秦總記性真好。不過說到商學院，我倒是很感激那段時光。"他目光直視秦婉茹，"它教會我最重要的一課就是——永遠要用事實和數(shù)據(jù)說話，而不是偏見和情緒。"
秦婉茹感到一陣熱血涌上臉頰。她正想反駁，周文淵卻已經(jīng)自然地轉向下一個議題："關于員工安置問題，我們建議..."
接下來的兩小時里，周文淵主導著談判節(jié)奏，時而強硬時而靈活，展現(xiàn)出令人驚訝的商業(yè)智慧。更讓秦婉茹不適的是，他的團隊成員對他表現(xiàn)出近乎崇拜的尊重——每當他發(fā)言時，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前傾身體；當他做出決策時，沒人會提出異議。
這與她記憶中那個總是獨來獨往、被同學嘲笑的周文淵判若兩人。
會議結束時，周文淵起身整理文件："感謝各位的時見。秦總，我們下周一會提交修訂后的方案。"
秦婉茹勉強點頭，正準備離開，卻聽見林薇故意提高聲音問周文淵："周總，林氏集團的晚宴您確定參加嗎？林董事長特意提到希望您和他女兒多交流。"
周文淵頭也不抬地收拾公文包："日程表上有安排就去。"
"林小姐可是斯坦福商學院畢業(yè)的，上次還說很欣賞您的投資理念呢。"林薇繼續(xù)說，目光卻瞟向秦婉茹。
秦婉茹裝作沒聽見，快步走出會議室。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允許自己呼出那口憋了許久的氣。
"那個周文淵，和傳聞中一樣厲害啊。"市場部總監(jiān)感嘆道，"聽說他白手起家，三年就把風云國際集團做到行業(yè)前十。"
"運氣好罷了。"秦婉茹盯著電梯數(shù)字不斷變化，"趕上資本風口，豬都能飛起來。"
團隊成員交換了一個眼神，沒人接話。
回到辦公室，秦婉茹打開電腦，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欄輸入"周文淵 風云國際集團"。屏幕上立刻跳出無數(shù)鏈接——財經(jīng)專訪、行業(yè)論壇演講視頻、年度杰出青年企業(yè)家榜單...她點開一篇深度報道，里面詳細描述了周文淵如何從零開始，憑借對市場的敏銳洞察和幾筆傳奇投資迅速崛起。
文章配圖中，周文淵站在某國際金融峰會的主講臺上，西裝革履，眼神堅定，與記憶中那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襯衫的男孩判若兩人。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閨蜜蘇夢雪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秦婉茹迅速關閉頁面："沒什么，隨便看看。"
蘇夢雪走進來，順手帶上門："聽說今天和J資本的談判不太順利？"
"誰說的？"秦婉茹皺眉，"只是正常商業(yè)交鋒而已。"
"得了吧，全公司都知道你和周文淵的'歷史'。"蘇夢雪坐到她對面，"說真的，他現(xiàn)在這么優(yōu)秀，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秦婉茹冷笑："優(yōu)秀？不過是包裝得好。你知道他大學時——"
"大學時怎么了？"蘇夢雪打斷她，"不就是窮了點，土了點？人家現(xiàn)在要長相有長相，要能力有能力，要身家有身家。婉茹，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這么抵觸，是不是因為當年做得太過分了？"
"我過分？"秦婉茹聲音提高，"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實話實說需要當著全校人的面羞辱他嗎？"蘇夢雪難得嚴肅，"你知道他那天之后消失了整整兩周嗎？有人說看見他在后街酒吧買醉，差點被退學。"
秦婉茹心頭一震。她不知道這些。在她記憶中，那件事不過是大學生活的一個小插曲，第二天就被她拋諸腦后。
"那又怎樣，"她強撐著說，"現(xiàn)在他不是混得風生水起嗎？"
蘇夢雪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你現(xiàn)在代表公司和人家談判，能不能暫時放下過去的成見？就事論事對秦氏更有利。"
秦婉茹沒有回答。蘇夢雪離開后，她再次打開電腦，猶豫了一下，點開了周文淵的演講視頻。屏幕上的男人侃侃而談，自信從容，偶爾流露出的一絲幽默感引得臺下觀眾輕笑。有那么一瞬間，他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熟悉，讓她想起那個曾在圖書館角落偷偷注視她的少年。
手機突然震動，是父親的信息：「談判情況如何？」
秦婉茹盯著屏幕上周文淵暫停的畫面，緩慢地回復：「在進行中。他比想象中難對付?！?/p>
父親很快回復：「別讓個人情緒影響判斷。公司現(xiàn)在很危險?！?/p>
秦婉茹放下手機，走到窗前。夕陽將整個城市染成金色，遠處的高樓玻璃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她忽然想起大學時某個傍晚，周文淵曾在她宿舍樓下等了三小時，只為送她一本絕版的金融學著作。當時她接過書，連謝謝都沒說就轉身上樓。
如今，那本書還躺在她的書架上，從未被翻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