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大婚,我是被家族硬塞進宮固寵的棋子。紅燭搖曳,龍榻之上,
暴君蕭覺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語氣是裝出來的溫柔。「愛妃之美,堪稱傾國?!?/p>
我心頭一緊,面上羞澀,腦中卻轟然炸開一個冰冷的聲音。【沈家的女兒,果然是個尤物。
可惜,她那個爹是只老狐貍,總在朝堂上跟朕作對?!俊玖T了,先用一夜。
明早就安排她‘意外’失足落水,讓她在鬼門關(guān)走一遭,也算敲打敲打那老東西。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他撫上我脖頸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收緊。而我,
卻在他陰毒的心聲里,緩緩勾起了一個無比咸魚的微笑。1. 「陛下……」
我哆哆嗦嗦地開口,掐著嗓子,夾出一絲顫音,「臣妾……臣妾給您倒杯茶吧?」
蕭覺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似乎很滿意我這副被他帝王之氣震懾住的鵪鶉模樣。他微微頷首,
姿態(tài)慵懶而高貴。【去吧。反正也是你最后一次伺候朕了?!课衣犞睦飷憾镜谋P算,
手腳麻利地爬下龍榻,赤著腳奔向桌案。然后,就在他好整以暇的注視下,
我的腳精準地被地毯的流蘇絆了一下?!赴パ剑 刮野l(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整個人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態(tài)向前撲去,手中剛端起的茶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嘩啦——!滾燙的茶水,一滴不漏,盡數(shù)潑在了蕭覺那身價值連城的明黃色龍袍下擺上。
空氣,死一般寂靜。我趴在地上,悄悄抬眼,只見那明黃色的袍角迅速被茶水浸染,
氤氳出一大片可疑的深色水漬,正冒著裊裊熱氣?!尽渴捰X的心聲第一次出現(xiàn)了空白。
足足三秒后,他那殺意凜然的內(nèi)心咆哮才如山洪般在我腦海中爆發(fā)?!具@個蠢貨!她是豬嗎?
!這可是江南進貢的云錦!她就這么給朕毀了?!】【朕現(xiàn)在就想掐死她!立刻!馬上!
不行……冷靜,蕭覺,你是一國之君,要有風(fēng)度。弄死她太便宜了,溺水,必須是溺水,
讓她死得像個意外!】我聽著他心中天人交戰(zhàn),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
聲音里帶著哭腔:「陛下恕罪!臣妾……臣妾是太緊張了!臣妾該死!」蕭覺深吸一口氣,
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無妨,起來吧?!顾穆曇粢琅f平穩(wěn),甚至還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可我聽得真真切切,他心里正在怒吼:【起來個屁!給朕死在地上!】我抖得更厲害了,
索性趴在地上不起來了?!赋兼獨Я吮菹碌凝埮?,罪該萬死,不敢起來!」蕭覺:「……」
【她還賴上了?!行,真行!沈嘯那個老狐貍,怎么生出這么個蠢得冒泡的女兒!
朕的計劃會不會太抬舉她了?她這智商,自己走路都能掉湖里,還需要朕安排?
】我心里冷笑。對,我就是蠢得冒泡,蠢到讓你所有的算計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們倆就這么僵持著,一個坐在床上看著濕透的袍子,一個趴在地上裝死。
最后還是門外的大太監(jiān)福安聽著里面半天沒動靜,小心翼翼地問了聲:「陛下?」
蕭覺似乎終于找到了臺階下,語氣不耐道:「滾進來!」福安連滾帶爬地進來,
看到這副場景,嚇得臉都白了?!父隆!故捰X冷冷吩咐?!景堰@個蠢女人給朕拖出去!
朕今晚不想再看見她!】我接收到信號,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跑到殿門口還「不小心」撞了一下門框,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蕭覺的心聲再次陷入了沉默,我猜,他大概是被我的蠢給震驚到無語了。
我逃回了偏殿,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按照規(guī)矩,我要去給皇后請安。果然,剛出殿門,
就有一個面生的小太監(jiān)湊上來,殷勤地說:「沈才人,皇后娘娘宮里派了轎輦來接您,
說怕您初入宮不認得路,特意讓奴才來引您走條近路?!刮铱粗?,笑了笑,「有勞公公了。
」他引著我,繞過御花園,專往那有水有湖的地方走。我心里門兒清,這所謂的「近路」,
終點站就是奈何橋。2. 走在前面的小太監(jiān)腳步輕快,
甚至還帶著一絲即將完成任務(wù)的興奮?!究偣苷f了,只要把事情辦得漂亮,
讓這位沈才人‘失足’得夠真,就賞我五十兩銀子。嘿嘿,等拿了錢,
就給我娘在鄉(xiāng)下買幾畝地。】我聽著他的心聲,只覺得可悲又可笑。為了五十兩,
就要取人性命。這就是皇宮,人命賤如草芥。我們來到一座漢白玉小橋上,
橋下就是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我知道,這里就是蕭覺給我選好的葬身之地。
小太監(jiān)放慢了腳步,悄悄朝我身后挪了過來,手已經(jīng)暗暗抬起?!揪褪乾F(xiàn)在!推下去!
】就在他發(fā)力的前一秒,我仿佛被橋邊的一朵開得正艷的荷花吸引了,猛地一個轉(zhuǎn)身,
面向他,驚喜地指著湖面?!秆?!公公你看,那朵并蒂蓮開得好漂亮??!」
小太監(jiān)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狠厲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回,
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是啊,呵呵。」他蓄滿力的一推,
因為我突然轉(zhuǎn)身,硬生生憋了回去,差點閃了他的老腰?!静伲∵@蠢女人怎么不按套路來!
早不動晚不動,偏偏這個時候轉(zhuǎn)身?!】我故作天真,完全沒看到他扭曲的表情,
還拉著他的袖子,一個勁兒地讓他看花?!腹?,我們過去看看吧!我長這么大,
還是第一次見并蒂蓮呢!」說著,我就要拉著他往橋另一頭走。他急了,一把甩開我,
力氣大得我一個趔趄,差點真的掉下去?!静恍?!任務(wù)必須完成!再來一次!】他穩(wěn)住我,
臉上又堆起假笑:「才人小心。這橋滑,還是別亂動了。您仔細看,這邊的風(fēng)景更好?!?/p>
他一邊說,一邊又想繞到我身后去。我偏不讓他如愿。他往左,我就往左。他往右,
我也往右。我倆就在這小橋上,像兩個跳探戈的傻子一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他幾次三番想找角度推我,都被我用各種看魚、看鳥、看云彩的理由給「恰好」躲了過去。
小太監(jiān)快哭了?!具@娘們是屬泥鰍的嗎?!怎么這么滑不溜丟的!總管還在遠處看著呢,
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我眼角余光瞥見不遠處的回廊下,確實站著一個管事太監(jiān),
正焦急地朝這邊張望。行吧,不陪你玩了。我「哎呀」一聲,腳下一滑,
整個人直直地朝著……小太監(jiān)的方向摔了過去。他本來就心神不寧,
被我這二百斤的……哦不,九十斤的身體猛地一撞,根本沒站穩(wěn),驚叫一聲,
兩個人像滾葫蘆一樣,雙雙跌進了太液池。撲通!撲通!冰冷的湖水瞬間將我包圍。
我爹是鎮(zhèn)國大將軍,我從小在軍營長大,水性好得跟魚一樣。但我現(xiàn)在不能表現(xiàn)出來。
我一邊在水里撲騰,一邊死死抱住那個小太監(jiān)的大腿,把他往水里拽。「救命!救命啊!
公公救我!」那小太監(jiān)本來是會水的,可被我這么個水鬼一樣纏著,手腳施展不開,
嗆了好幾口水,也跟著我一起撲騰起來?!緥尩?!這蠢女人!害人不成反害己!
老子要被她拖死了!】很快,岸上就亂成一團?!覆缓昧耍∩虿湃寺渌?!」「快來人??!
救命?。 棺罱K,我們倆被七手八腳的侍衛(wèi)撈了上來。我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fā)抖,
一張小臉慘白,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而那個小太監(jiān),因為被我拖累,喝了一肚子水,
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這出「意外落水」,最終以行兇者自己半死不活收場。
3. 我被送回寢殿,太醫(yī)來了一撥又一撥,都說我只是受了驚嚇,外加風(fēng)寒,并無大礙。
但我就是「昏迷不醒」。開玩笑,醒過來干嘛?醒過來就要面對蕭覺那個狗皇帝。
我躺在床上裝死,聽著宮女們在一旁竊竊私語?!嘎犝f了嗎?那個意圖加害咱們主子的惡奴,
在慎刑司沒挨幾下就全招了?!埂刚辛耸裁??」「還能有什么,說是受人指使,
想害咱們主子性命!」「天吶!是誰這么歹毒?主子才剛進宮?。 刮议]著眼睛,
心里跟明鏡似的。指使的人還能有誰?肯定是蕭覺那個狗皇帝,找了個替死鬼出來頂罪。
果然,沒多久,福安就帶著浩浩蕩蕩的賞賜來了?!干虿湃耸荏@了,陛下心中掛念,
特讓老奴送來些上好的人參燕窩,給才人補補身子。另外,那膽大包天的惡奴,
陛下已經(jīng)下令杖斃,扔去亂葬崗了。還查出是李貴人因嫉妒才人受寵,才買兇殺人,
陛下已將李貴人打入冷宮,以儆效尤?!垢0布庵ぷ幽钔?,又假惺惺地關(guān)心了我?guī)拙洹?/p>
我依舊「昏迷不醒」。但我腦子里,卻清晰地聽到了蕭覺的遠程心聲??磥碇灰岬剿?,
我就能聽見?!緩U物!一群廢物!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折進去一個貴人!那個沈氏,
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運氣怎么這么好?】【罷了,這次算她命大。既然裝病,
那就讓她多病幾天。朕正好樂得清靜?!抗坊实?,想得美。你讓我病,我偏要好起來,
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惡心死你。第二天,我就「悠悠轉(zhuǎn)醒」了。醒來第一件事,
就是哭著喊著要感謝陛下的救命之恩,親自燉了湯要去御書房聊表心意。
我的貼身宮女秋月急得直勸我:「主子,您大病初愈,身子骨還弱,怎么能去吹風(fēng)呢?」
我一臉堅定:「不行,陛下的恩情大于天,我一定要去。」于是,
我端著一盅精心熬制的「十全大補湯」,雄赳赳氣昂昂地殺到了御書房。
通傳的太監(jiān)進去稟報,很快就出來了,面帶難色:「沈才人,陛下正在批閱奏折,恐怕……」
我不等他說完,就端著湯碗往里闖?!副菹聻閲虏賱冢绽砣f機,臣妾正是心疼陛下,
才特意送來補湯的!」我闖進去的時候,蕭覺正坐在龍案后,皺著眉看奏折。聽到我的聲音,
他抬起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我聽到了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她怎么來了?!這個瘟神怎么來了?!她不是應(yīng)該在床上躺著半死不活嗎?!
】我屈膝行禮,把湯盅放在他桌上,用我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說:「陛下,
這是臣妾親手為您熬的湯,您嘗嘗?」蕭覺看著那碗黑乎乎的湯,眼皮跳了跳?!居H手熬的?
就她那腦子,怕不是把砒霜當白糖放了吧?】他面上不動聲色,淡淡道:「你有心了,
放著吧,朕等會兒再喝。」【福安!福安死哪去了?趕緊把這碗毒藥給朕端走!
】我怎么可能讓他如愿。我親自打開湯盅的蓋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特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御書房。蕭覺的鼻子動了動,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是什么味兒?藥材糊了?還是她把自己的洗腳水倒進去了?】我舀起一勺,
熱情地遞到他嘴邊:「陛下,快趁熱喝。為了給您補身子,
臣妾把太醫(yī)送來的人參、鹿茸、靈芝……全都放進去了!」蕭覺的臉綠了。
【……全放進去了?她當這是煮大雜燴嗎?!這些東西能一起燉嗎?!
她是想補死朕然后當太后嗎?!】他往后仰了仰,試圖躲開我的勺子:「陛下,
愛妃的心意朕領(lǐng)了,只是朕……」「陛下是不相信臣妾的手藝嗎?」我立刻泫然欲泣,
眼淚說來就來,「臣妾……臣妾熬了好幾個時辰,手都燙出泡了……嗚嗚嗚……」我一邊哭,
一邊把手伸到他面前。白嫩的手背上,確實有那么一丁點可疑的紅痕,
是我剛才故意在蠟燭上燎的。蕭覺看著我的手,又看看我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再看看那碗冒著詭異氣味的湯,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他內(nèi)心的彈幕,已經(jīng)刷成了瀑布。【喝,
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俊竞攘?,朕可能會當場駕崩。】【不喝,
這個蠢女人肯定要哭到水漫金山。傳出去,又說朕苛待后宮?!俊緥尩模?/p>
朕當初為什么要招她進宮?!】最終,在我的眼淚攻勢下,
我們偉大的、英明的、說一不二的陛下,屈服了。他視死如歸地張開嘴,閉上眼,
將那一勺「毒藥」喝了下去。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4. 蕭覺的臉,
呈現(xiàn)出一種五彩斑斕的黑。我清晰地聽到他內(nèi)心的吶喊?!究?!咸!澀!酸!
這他媽是什么東西?!她是不是把廚房所有調(diào)料都倒進去了?!】【朕的舌頭!朕的喉嚨!
都在燃燒!】【不行,朕是天子,朕不能吐!朕要忍住!】我看著他拼命維持著帝王儀態(tài),
喉結(jié)上下滾動,硬生生將那口湯咽了下去,不由得在心里為他鼓掌。好樣的,不愧是暴君,
對自己都這么狠。我再接再厲,又舀了一勺:「陛下,好喝嗎?鍋里還有好多呢!」
蕭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還有?!她想讓朕死!】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把奪過我手里的湯碗,「砰」地一聲放在桌上,力道大得湯都濺了出來?!笁蛄?!」
他低吼一聲。我被他嚇得一個哆嗦,眼淚又開始往下掉:「陛下……」蕭覺看著我這副樣子,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他深吸一口氣,強行把翻涌的氣血壓下去?!静荒馨l(fā)火,
不能讓沈嘯那個老狐貍抓到把柄?!俊纠潇o,她只是個蠢貨,蠢貨是無罪的?!克D(zhuǎn)過身,
背對著我,用一種極其疲憊的語氣說:「朕……朕突然想起還有要事處理。你先退下吧?!?/p>
「可是湯……」「朕晚點喝!」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嚇得不敢再說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我走遠了,還能聽到御書房里傳來蕭覺壓抑的怒吼和福安驚慌失措的聲音。「水!
快給朕拿水來!」「陛下,您沒事吧陛下!」「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我心情愉悅地回了自己宮里,從那天起,我「愛心靚湯」的名聲就在宮里傳開了。
再也沒人敢讓我碰廚房。而蕭覺,也一連好幾天沒召見我,甚至在御花園碰到,都繞著我走。
我樂得清閑,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吃喝喝,逗逗鳥,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我以為這種咸魚生活能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那一天,宮里設(shè)宴,款待北狄來的使臣。宴會上,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我縮在角落里,專心致志地對付我面前的桂花糕。突然,
上首的蕭覺開口了:「聽聞沈才人多才多藝,不如就由沈才人,為我朝與北狄使臣,
獻上一舞助興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我身上。我嘴里還塞著半塊桂花糕,
愣在了原地。跳舞?我爹是鎮(zhèn)國大將軍,我從小舞刀弄槍,弓馬嫻熟,
但跳舞……我是真不會??!我驚恐地看向蕭覺,正好對上他飽含深意的眼神。
【沈嘯在邊關(guān)打了勝仗,風(fēng)頭正盛,朕得敲打敲打他。他這個女兒不是他的心肝寶貝嗎?
朕今天就讓她在兩國使臣面前出個大丑,看他沈嘯的老臉往哪兒擱!】【一個將門之女,
能會什么歌舞?讓她上來扭幾下,跟個狗熊一樣,正好挫挫沈家的銳氣!】我懂了。
這是嫌我上次落水沒死成,又換了個法子來羞辱我,順便打壓我爹。狗皇帝,真是煞費苦心。
5. 滿朝文武,后宮嬪妃,還有北狄的使臣,所有人都看著我。
皇后在一旁假惺惺地打圓場:「陛下,沈妹妹身子剛好,恐怕不宜劇烈舞動……」
蕭覺擺了擺手,笑得像只狐貍:「無妨,助興而已,隨意舞動幾下便可。」【對,
就像個傻子一樣,隨意扭動?!克睦镅a充道。我接收到他惡毒的電波,緩緩站了起來,
咽下嘴里的桂花糕,對著他福了一禮?!赋兼衩??!箤m女們上來為我更衣,
換上一身廣袖流仙裙。樂師們也準備就緒,只等我示下。我走到大殿中央,深吸一口氣,
對著樂師說:「勞煩各位,奏一曲……慷慨激昂,振奮人心的樂曲?!箻穾焸兠婷嫦嘤U,
宮廷舞曲哪有這種風(fēng)格的?還是首席樂師有見識,試探著問:「才人,
您看……《將軍令》如何?」我眼睛一亮:「甚好!」《將軍令》?這下不止樂師,
所有人都懵了。這是戰(zhàn)前動員或者凱旋時才會奏的軍樂,用來給一個弱女子伴舞?
蕭覺也皺起了眉頭?!靖闶裁垂??《將軍令》?她想干嘛?在朕的宴會上耍大刀嗎?
】我才不管他們怎么想。當那雄渾激昂的鼓點和號角聲響起時,我閉上眼,再睜開時,
眼神已經(jīng)變了。我沒有跳任何時下流行的柔美舞蹈。我開始伸展手臂,踢腿,彎腰,
跳躍……我的動作,剛勁有力,大開大合。擴胸運動,一二三四。體側(cè)運動,二二三四。
弓步壓腿,三二三四。原地高抬腿,四二三四?!野旬斈暝谛卤鵂I里,
我爹逼著我練的廣播體操,從第一節(jié)到最后一節(jié),完完整整地跳了一遍。整個大殿,
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瘋子。柔美的廣袖流仙裙,
配上我這套剛猛無儔的「舞蹈」,產(chǎn)生了一種極其詭異又滑稽的效果。
尤其是當我做到最后一個跳躍運動,雙腳落地,振臂高呼,擺出一個收尾姿勢時,
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我能聽到身邊宮女太監(jiān)們倒抽冷氣的聲音?;屎蠛鸵槐妺邋?,
已經(jīng)石化了。北狄使臣張大了嘴,手里的酒杯掉了都不知道。
而坐在最高處的蕭覺……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臉,已經(jīng)不能用五彩斑斕的黑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想殺人,想毀滅世界,但為了維持風(fēng)度又必須拼命忍住,最后憋到內(nèi)傷的醬紫色。
他的內(nèi)心世界,此刻正經(jīng)歷著十二級地震和海嘯?!具@……這他媽是什么東西?!
】【她在干什么?!她是在做法嗎?!還是在抽風(fēng)?!】【朕的臉!大梁的臉!
全被這個蠢貨丟盡了!】【朕要殺了她!朕一定要殺了她!沈嘯!朕要誅你九族!?。?/p>
】我欣賞著他內(nèi)心的無能狂怒,面上卻是一派天真無辜,甚至還帶著一絲求表揚的小期待。
「陛下,臣妾……跳得好嗎?」噗——坐在蕭覺下首的一個武將,大概是實在沒憋住,
一口酒噴了出來。全場死寂中,這一聲顯得格外響亮。蕭覺的眼刀立刻飛了過去,
那個武將嚇得差點當場跪下。蕭覺緩緩地,緩緩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他開始鼓掌。啪。啪。
啪。掌聲稀稀拉拉,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一邊鼓掌,一邊朝我走來,
臉上甚至還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负谩玫煤?。」他走到我面前,
聲音低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竞脗€屁!朕恨不得把你綁在操練場上,
讓三軍將士都來學(xué)你這套‘絕世舞功’!】他俯下身,
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聲音說:「愛妃的舞姿,真是……別開生面,讓朕大開眼界。
」我害羞地低下頭:「陛下謬贊了。」【謬贊你個頭!你給朕等著!】他直起身,
對著全場朗聲道:「沈才人此舞,剛?cè)岵?,獨具一格,賞!重重有賞!」然后,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宴會不歡而散。我成了整場宴會最大的「功臣」。6. 那一晚之后,
「沈才人舞動將軍令」的事跡,成了宮里最新的傳說。有人說我瘋了,有人說我蠢,
也有人說我這是大智若愚,故意用這種方式來固寵。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只是想惡心蕭覺而已。效果顯著。他一連半個月沒再找我的麻煩,
我猜他是被我氣出了心理陰影。這半個月里,我把整個后宮都逛了個遍。然后,
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我遇到了一個人。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長袍,跪在地上,
被幾個耀武揚威的太監(jiān)圍著拳打腳踢?!敢粋€亡國質(zhì)子,也敢跟咱家頂嘴?」
「打死你個狗東西!」我認得他。他是敵國送來大梁的質(zhì)子,燕國的太子,慕容衍。
燕國三年前戰(zhàn)敗,割地賠款,還把唯一的太子送來當人質(zhì),以示臣服。在宮里,
質(zhì)子就是連下人都不如的存在,誰都可以踩一腳。我本不想多管閑事,但當我路過時,
我聽到了他的心聲?!救獭套???傆幸惶欤乙屵@些羞辱我的人,百倍奉還。
】他的心聲,冷靜,隱忍,卻帶著淬了毒的恨意。這不像一個亡國太子該有的頹喪。
我停下腳步。那幾個太監(jiān)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換上諂媚的笑容:「給沈才人請安?!?/p>
我沒理他們,只是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慕容衍。他抬起頭,露出一張清俊卻蒼白的臉,
嘴角還帶著血跡。他的眼神很平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是那個跳《將軍令》的沈才人?蕭覺的女人……她想干什么?】我眨了眨眼,
突然提起裙子,朝著為首的那個太監(jiān),「不小心」撞了過去?!赴パ?!」我叫得很大聲,
那個太監(jiān)被我撞得一個趔趄,直接摔了個狗吃屎。另外幾個太監(jiān)都驚呆了。我指著他們,
一臉「正義凜然」:「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這位……這位公子是陛下的客人,
你們怎么能對他動手?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太監(jiān)們面面相覷??腿??
誰不知道這質(zhì)子就是條狗啊。為首的太監(jiān)爬起來,捂著臉,還想辯解幾句:「才人,
您有所不知,這小子他……」「我什么都知!」我打斷他,聲音又拔高了八度,
「你們聚眾斗毆,目無宮紀,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陛下,讓他治你們的罪!」一聽到「陛下」,
幾個太監(jiān)腿都軟了。他們只是得了某些人的授意,來欺負一下這個質(zhì)子,
可不敢把事情鬧到蕭覺面前?!覆湃损埫?!才人饒命?。 箮讉€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我冷哼一聲:「還不快滾!」他們?nèi)缑纱笊猓B滾帶爬地跑了。
現(xiàn)場只剩下我和還跪在地上的慕容衍。他看著我,眼神里多了一絲探究?!舅秊槭裁匆獛臀??
蕭覺讓她來的?試探我?還是……她真的就只是個蠢貨?】我沒說話,
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覆敛涟??!谷缓?,我又從懷里摸出一塊還溫?zé)岬墓鸹ǜ狻?/p>
「餓了吧?吃吧?!棺鐾赀@一切,我轉(zhuǎn)身就走,深藏功與名。身后,
傳來了慕容衍低沉的心聲?!旧蛴瘛@個女人,很有意思。
】7. 我跟慕容衍的第二次交集,是在御花園。我打著傘,在雨中“憂郁”地散步,
主要是剛睡醒,吃太飽了,出來消消食。然后就看到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座假山下避雨,
渾身濕透,看上去像只被拋棄的小狗。我踩著水,噠噠噠地跑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