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和苗雨勤的相處總是在吵鬧聲中度過。吵架的頻率都能趕得上婚后居委會調(diào)解的中年夫妻??擅髅餍r候的我們還能共享一包辣條,在操場一起發(fā)呆看同一朵云,相處得還算不錯的。也許是因為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如同呼吸般自然,變得不再客氣,有些事情挑剔得無可救藥。
那天,我正在圖書館翻閱著那本《UNIX高級環(huán)境編程》。我正和“進程間通信”死磕的時候,討厭的苗雨勤打電話來,屏幕上跳動的號碼就像一串不懷好意的二進制代碼。他說要我趕去他的學校幫他做事。
最近他們專業(yè)很忙,總在實驗室泡著,記錄著他的筆記。別說他了,我身旁的發(fā)小們各有各忙,日子忙得冒青煙。
“陳程!趕緊過來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我只有今天這個午休有時間了?!彼穆曇艋熘鴮嶒炇冶尘耙?,帶著莫名的緊迫感。
“干什么呀?”我的筆尖重重的劃過“信號量”概念,語氣溢出非常不情愿。
“你過來再說。”他一貫短句風格,話音未落,電話那頭只剩忙音。
我盯著手機屏幕逐漸變暗,倒映出自己皺起眉心的臉。嘆了口氣合上這本厚厚的程序書,我好不容易靜下心來翻閱了幾十頁,卻被他打斷后再次合上。心想:怎么會有人那么討人厭,我是他的傭人嗎?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心里有多不情愿,行動上就有多誠實,我根本就在他拿捏的范圍內(nèi)。
抱著差不多有10厘米厚的書,趕到他學校的圖書館時,額發(fā)已被汗水粘在兩鬢處。中央空調(diào)的涼氣裹著油墨味撲面而來,卻澆不滅此刻胸腔內(nèi)的煩躁。第一眼看到他正談笑風生呢,身旁還坐著一位翻閱著文獻的美女同學。有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覺油然而生,他讓我辦事,憑什么要我跑到他學校?我也是傻的,為何不先回趟宿舍,把書放下才過去。一時間,不知道是生他的氣,還是氣自己傻。
“有屁快放!”我將懷里的書重重地放在他面前,長桌震了一下,我仿佛能看見被重挫的書旁揚起的灰塵。
“吃火藥了?”他挑眉看著我,還一臉無辜的表情,心想怎么會有人能那么厚臉皮?
“嗯。”我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字,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花板上。中央空調(diào)的冷風灌進我的領口,卻壓不住心口竄上來的火氣。
“誰惹你了?”他慢悠悠地合上那本寫滿化學方程式的筆記本,粉色的書簽從內(nèi)頁滑出一角,那是我送給他的書簽,上面是高三時我寫的祝愿語“天道酬勤”。
“你!”我恨不得把他撕成兩半。
苗雨勤望著我憋紅的臉,忍不住笑了,那抹壞意在眼角漾開。他把筆記本放到一旁,書簽從桌上飄到地面,落在我腳邊。書簽上多了一句“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前程似錦?!?/p>
他迅速從我腳邊撿起書簽,放回筆記本內(nèi)。
“……”
“到底叫我來干什么?”空調(diào)的冷風吹得書頁微翻,卻吹不散我語氣里的不耐煩。
身旁的那位女孩不知道是否因為我的突然出現(xiàn),愣在那里了。須臾,識趣地說:“我先走一步,你們繼續(xù)。”她起身時,拉開椅子的細響打破了圖書館的安靜。
女孩剛起身,苗雨勤伸手去按住她手臂的同時說了句:“沒事,她很快就走了?!睂?,他話語中的她很快走,是指我很快就會離開。
誰料女孩重心不穩(wěn),往我面前這位帥氣的發(fā)小身上傾倒。我的瞳孔驟然收縮,畫面仿佛定格在此。女孩還處于驚魂未定狀態(tài)時,下一秒苗雨勤顯然也慌了,雙手把她扶住,想把她從自己身上移開。圖書館的椅子因用力過猛失去了平衡,他倆連人帶椅直接摔倒在地。女孩的額頭重重地落在苗雨勤的雙唇上,他的牙齒磕破了自己的嘴唇,血印在她的額頭上。
他們的聲響,驚動了圖書館內(nèi)的同學們,紛紛投來看熱鬧的目光。此時我的內(nèi)心活動:這位苗先生,是否把自己當作偶像劇的男主角了。需要萬眾矚目?
我連忙跑到他身旁,想扶起那位與楊嬡嬡差不多高的女孩。女孩看見我伸出的手,仿佛看到了救命繩一樣,迅速抓緊我雙手,往上用力,從苗雨勤身上彈了起來。
“你沒事吧?”我出于禮貌關心,伸手替她拂開額前凌亂的發(fā)絲。。
她下意識摸了一下碰在苗雨勤嘴唇上的額頭,看了看手上的血,瞳孔收縮,一度以為是自己額頭滲血了。
我從口袋中掏出紙巾,遞給了她。
她接紙巾的指尖冰涼,很明顯被剛剛這場面嚇到了,“謝謝,謝謝。”她連聲向我道謝。
我指了指女孩的額頭說:“擦擦吧。額頭臟了?!?/p>
她擦了擦額頭,低頭看著紙巾,像在確認額上是否還殘留著血跡。
我側(cè)身看了一下旁邊這位還躺在地上的發(fā)小。
苗雨勤正用手背胡亂摸著嘴角上的血,指節(jié)蹭過下唇時,疼得皺了皺眉。
“在地板,躺得舒服嗎?”這句話有點哭笑不得的味道。
他慢悠悠地坐了起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稍亂的發(fā)絲上。圖書館的瓷磚映出他坐在地上仰頭的模樣,領口處露出清秀的鎖骨。
這位發(fā)小看我扶起了女孩,便不慌不忙地扯出一個帶血的笑說了句:“還可以?!彼z毫沒有想起身的動作,順勢還伸了個懶腰。
我們對視的瞬間,仿佛他眼里閃過惡作劇得逞的光。我狠狠地翻了個白眼,還是忍不住把手伸向他,嚴肅地說:“起來!”
他盯著我懸在半空的手,嘴角抽了一下,明顯想笑,卻沒有笑起來。他手搭在我的手上想借力起身,結(jié)果用力過度,把我整個人扯向他懷內(nèi),相同的情節(jié)再次上演。
我的鼻子結(jié)結(jié)實實磕在他額頭上,痛楚如電流般瞬間游走全身。我下意識用手撐著冰涼的地板,指尖微顫。我們四目相對的剎那,他的輪廓卻在我眼中模糊成影。身旁的女孩好像說了句什么,聲音像隔了層玻璃穿不進我耳膜。但此刻的我,一陣耳鳴過后,緊接著一股熱流從剛撞到的鼻子中涌出,鼻血順著我的鼻尖一滴滴落在苗雨勤那高高的鼻子駝峰上。他眨了眨眼,睫毛微顫,用手指關節(jié)處抹了一下被沾濕的鼻骨。
我狼狽地轉(zhuǎn)身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T恤下擺被膝蓋扯出褶皺,“苗雨勤,今天我們不宜相見!”鼻血順流而下,滴在我白色T恤上,暈開后的形狀像一朵紅色小雛菊。我手忙腳亂掏出剛剛收回褲兜的紙巾,一手直接捂在鼻子上,一手把另一張紙巾精準的扔到他臉上。
他明顯急了,猛然坐起看著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那種眼神令人感到不舒服。他皺了皺眉,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鼻骨,長舒一口氣,“沒骨折,沒事。”
“你有毛病吧!”我推開他的手,鼻腔的鈍痛漫上眼眶,觸動了淚腺,淚水跟鼻血一起把紙巾滲透了。
“怎么哭了?”他靜靜地坐在我身旁,目光隨著我指尖的一舉一動游移。
“沒有哭!”我沒意識到自己眼淚往下流,極力否認著,接著換了另一張干凈的紙巾。
“就撞了一下,鼻骨也沒骨折,不至于哭吧?!彼讣饴舆^我垂落的發(fā)梢, 披肩發(fā)被他理順的弧度里還沾著未干的血漬。
“……”我盯著紙巾上的血暈感到極度無語。
那位女孩把歪倒的椅子扶正,我手搭在長桌邊緣,掌心觸到桌面細微的木紋,借力起身。順勢坐在她扶正的椅子上,不經(jīng)意掃過女孩的額頭,忍不住噗呲的笑了一聲。女孩沒比我好得哪去,光潔的額頭上清晰地印了苗雨勤那兩顆兔子牙印,確定了沒破皮。很顯然剛剛那些血跡是苗雨勤嘴唇上的。
他盤著腿坐在地板上看著我,揉搓著那團帶血的紙巾咧開嘴笑,帶著點拖長語音的腔調(diào),對我唱了句:“又喊又笑,烏蠅打醮,蠄蟧瀨尿,老鼠行橋,行到西門口,畀人打籮柚!”一首粵語童謠,大致意思是描述小孩子被同伴欺負哭了,同伴見狀又把小孩哄開心,眼淚都還沒擦干凈,帶著淚痕又開始笑起來了。小時候大人都會用這首童謠嘲弄這些又哭又笑的小孩,笑他們又愛玩又愛哭??疵缬昵谀歉睙o辜模樣,連眼睫毛都在偷笑的表情,很明顯他正在嘲笑我!
聽到那首童謠尾音落下的瞬間。我被他徹底整無語了,有種喉嚨被石頭噎住一樣。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臉,指甲幾乎掐進他笑出的蘋果肌里,“再唱!你再唱,我就把你的嘴撕爛!”
“啊~嘶~不唱了,不唱了?!彼霋昝撐业氖?,眼角處還帶著壞笑微微彎起來的弧度。
我松開捏他的手,盯著他新凝固淡紅色血痂,被撞得微微腫起的嘴唇說:“說!到底什么事?”
“一個給你,剩下兩個給楊嬡嬡和方伊?!彼玖似饋碓谘澏道锓鋈齻€紅色邊角縫著細密針腳的三角平安符。
“什么鬼東西呀?”我一手按住鼻骨,一手接過平安符,仔細研究起來。
他整理了一下褲子說:“方伊外婆縫的,我爸昨天出差開車路過這里,她外婆特意讓我爸送來的?!彼D了頓,指腹蹭過平安符邊緣得流蘇,“說是給咱們擋災的。”
“呵,呵呵呵。平安符!今天就不平安了,我鼻子都給你撞歪了,諷刺吧?”我松開捏住鼻子止血的紙巾,手指還沾著干涸的血漬,鼻腔里的鈍痛已經(jīng)退成微癢。我嗦了一下鼻子,血總算止住了。(此處科普一個小知識,鼻子少量出血時,頭需要稍微向前傾,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鼻翼,并按壓五到十分鐘,不能仰頭止血,以防鼻血倒流到喉嚨處嗆到。如果出血量大,建議及時到醫(yī)院就診。此心得體會來自我這位鼻炎老患者,在換季期間鼻子易出血的多年經(jīng)驗。)
“明明是你撞過來的?!彼┮曋?。
“你不用力拉我,我會摔嗎?”我仰頭瞪著他,后槽牙咬得發(fā)酸,“你像電線桿那樣杵在我面前干什么?提醒我,你有多高嗎?腿有多長嗎?!”此刻真的很想把手中的臟紙巾砸向他帶著壞笑的臉上。
“你不伸手,我會拉你嗎?”他把椅子拉到我身旁,坐了下來。
“呵呵呵,好呀!苗雨勤,這么說來,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多手,不該伸手拉你起來的!”我攥緊三個平安符,抱起我的書,瞥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頭也不回,踏出了圖書館回宿舍去了。我們在圖書館發(fā)生了一場雞飛狗跳的‘意外’,直到結(jié)束我仍然不知道被苗雨勤門牙磕到腦門兒那位女孩叫什么名字。
回到宿舍,看見楊嬡嬡正妝發(fā)。
“去哪?”我把那本能砸死人的書重重的放在書桌上,甩了甩手呢喃著,“累死了,太重了。”
“帥師兄有約?!彼龥]停下手中拿氣墊BB霜往臉上撲的動作,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怎么了?”
“拿著!”我用極度生硬的語氣向楊嬡嬡發(fā)出這兩個字,紅布三角符拍在她的桌子上。
“什么東西呀?”她皺了一下眉頭,拿起桌上那個紅色三角符細看,說真的,方伊外婆都八十歲了,她的針線活還真的挺漂亮的。紅布上繡的那朵朵蒲桃花如同鮮活,淡黃色的花絲根根分明,像煙花綻放的瞬間被定格在這張紅布上。
高中時期,方伊外婆曾問過我們?nèi)齻€女生,喜歡什么花,我說蒲桃花。是蒲桃,不是葡萄!是一種有著淡黃色花絲,如絲如針,像綻放的煙花的花。從遠處看,像一團團毛絨絨的小球。苗圃有幾棵蒲桃樹,每到盛夏都能吃到蒲桃。
楊嬡嬡喜歡郁金香,方伊卻喜歡四葉草,她說希望往后余生一路幸運安穩(wěn)。
我把書推到電腦旁,騰出空間,好讓我趴在桌子上:“方伊外婆縫的平安符?!?/p>
楊嬡嬡摸著平安符上的蒲桃花,愣了幾秒,嘴角扯起弧度,“陳小姐,你確定這個是我的?”
“確定!”我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我手上這個是繡著一朵蒲桃花的?!睏顙軏芡O率诸^化妝的動作,扭頭看著我。
我低頭看了看剩下的那兩個平安符,一個是繡著郁金香花,花瓣邊緣泛著銀線光澤,另一個繡著四片心形葉子的四葉草,針腳比蒲桃花更細密些?;剡^神來,走到楊嬡嬡面前,把郁金香花的平安符拍到她的書桌上,從她的手中搶回屬于我的平安符。
“對!給錯了!這個才是你的?!鄙砼缘膵軏苤皇切π?,把氣墊霜收進化妝包里。我一直覺得她的脾氣確實比我好多了,她總會包容著我那陰晴不定的壞脾氣。
“怎么了?聽你語氣,感覺你吃了十幾個炸彈一樣,隨時要炸開。”她看著我微微泛紅的鼻骨,想伸手摸我的鼻子。
“很明顯我現(xiàn)在很生氣了!好吧!”我在她伸手過來摸到我鼻子前,就往后退了,我預判了她的預判。
“誰惹你生氣了?鼻子怎么了?誰欺負你了?不會打架了吧?”她一連四個問題,不帶喘氣的。
“怎么那么多問題呀?還有誰能欺負我?只有苗家大少!”我嘟起的嘴巴都能掛起十個油瓶了。想起圖書館那家伙哼著童謠的無賴樣子,鼻腔又開始隱隱作痛。
“怎么了?”她轉(zhuǎn)身拿起睫毛膏,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睛。
“人長得挺好看的,那又怎樣!他人品有問題!”我的指尖繞著平安符的流蘇在打圈并嘟囔著,“人高馬大,欺負我算什么好男人”
宿舍里的吊扇正伴著嗡鳴聲轉(zhuǎn)動著,此時只有我和楊嬡嬡兩人。豆沙色的口紅在她唇角暈開一道微笑的弧度,她手上忙碌著卻沒忘回應我的話題:“不至于上升至人品問題吧?我看你不把他折騰到求饒都算好了?!?/p>
“你這是幫他說話的意思嗎?”我氣在頭上,不停把瓷杯里的菊花茶灌進喉嚨,仿佛喝下那口茶,就能把心中的無名火滅掉。
“沒有。不敢!”她終于妝發(fā)完成了,轉(zhuǎn)身沖我笑了笑,裙擺掃過地面。我的腦海中此時彈出三個成語:唇紅齒白,明眸皓齒,笑靨如花。她確實挺美的,即使她不化妝,瓜子臉蛋上,鼻梁高挺,笑起來眼睛彎成月亮船一樣,溫柔的氣質(zhì)在每一個舉手投足間漫出。她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跟她當朋友會很舒服。
我鼓起腮幫子,語氣像被扎破的氣球般泄了氣,“那我生氣是因為他對我態(tài)度越來越差?!?/p>
“算了吧,過幾天,你們又和好如初了。”她走到我身后,把手輕輕地搭在我肩膀上,“上周你倆不是才一起喝綠豆沙嗎?現(xiàn)在就想老死不相往來?”
“哎呀~才不要跟他說話?!蔽乙才牧伺乃钤谖壹绨蛏系氖?,繼續(xù)說:“他就是從小到大都很令人討厭,不亞于俞磊!”
“小時候的俞磊更討人厭吧?!彼伎剂艘幌禄卮鹞摇?/p>
我倆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發(fā)出笑聲,“嗯,俞磊是……”
“搗蛋鬼?!蔽覀z異口同聲。
我把頭輕輕靠在她伸來的手臂上,補充道:“不!他倆都是搗蛋鬼!”此刻我腦海突然浮現(xiàn)出一幕:“小學時,他倆合伙把我的蠶寶寶放進班長的書包,害我被老師批評哭了?!?/p>
“明明是你哭著揪住苗雨勤領口,讓他賠十條蠶寶寶?!睏顙軏苣罅四笪野l(fā)尾,“結(jié)果那家伙真的每天都帶一條來,最后你課桌抽屜全都是桑葉味?!彼p手撫了撫我雙肩,“心情好點沒有呀?”
心情不好時,跟好朋友聊聊天,吐槽一下,負面情緒確實很快煙消云散,感謝身邊有個楊嬡嬡。
我低頭看著掌心的紅布符,想起了那年夏天我們蹲在蒲桃樹下的午后,苗雨勤爬樹摘果子,俞磊在樹下望風(大人們都不讓我們爬樹),我和楊嬡嬡把花瓣埋進土里,說要種出開花的星星。
生氣的這幾天,我真的再也沒有跟苗雨勤聯(lián)系了。
直到晏銘昊表白當天。
那天一大早,苗雨勤就給我打電話,昨天晚上我忘記把手機鈴聲調(diào)成靜音,電話鈴聲把我們?nèi)奚岫汲承蚜恕1緛硐舜蟀氲幕饸?,此刻他的這頓操作,無疑是火上澆油。
我從床上爬起來,抓起手機躲在廁所,聲音帶著未醒的沙啞,接起電話:“苗雨勤!神經(jīng)病!今天周六呀!”
電話那頭說:“都9點了,太陽不止曬屁股了,都曬到腳趾頭了!你是樹懶嗎?除了吃就是睡?!?/p>
“我不管現(xiàn)在幾點!”我努力壓著嗓子,“我只想告訴你!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說話,我只想睡覺!你放過我吧!”我向電話那頭發(fā)出警告。
他忽然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這周末回不了家。答應你送你的那本書,想推遲拿給你?!闭Z氣平靜且溫柔。
我再次抱怨道:“你答應的事情,我從小到大都不抱希望你能準時完成!”
“……”苗雨勤沒說話,好像生氣了?異常安靜,不像他的風格。
電話兩頭空格了大概兩分鐘后,我忍不住開口:“還有話要說嗎?”
“沒有了?!彼穆曇糨p得像羽毛,落地無聲那種。
我們連正常的道別都沒有,兩人同時把電話掛斷。我推開廁所門,倚在陽臺的護欄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忽然想起他總在我午睡時往我耳邊吹蒲公英,被我追著打卻笑得見牙不見眼。此刻的沉默卻像堵透明的墻,把那些吵吵鬧鬧輕松愉悅的時光隔在另一邊。
此刻天空飄來了一片白云,懸在頭頂投下陰影,真的太應景了,而我們之間,誰都不敢先伸手去撥云見日?,F(xiàn)在我們的關系其實也不能要求對方為自己做些什么,也許只能保持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