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盡相思枝1
投靠杜明軒的第五年，他成了新科狀元。
花燈節(jié)上，他和丞相之女宋穎穎在街角你儂我儂。
杜明軒為她戴上金釵：
“穎穎，我們何時成親？”
“那你的婚約可怎么辦？京都可都知道你金屋藏嬌呢?！?/p>
他漫不經心：
“當年不過是給了她家一口飯吃，就巴巴地湊上來，真是沒有廉恥?！?/p>
手指微微用力，發(fā)黃的草鐲一不小心被我扯下。
這時杜明軒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五年時光，早已脆弱不堪。
“一條賴皮狗，打發(fā)了就是。”
我扔下草鐲轉身而去。
杜明軒，這一次，該我拋棄你了。
01
我正在收拾包袱，杜明遠突然推門而入：
“寧初......
上官的孩子就要滿月了，八寶瓔珞借我用一下?！?/p>
瓔珞圈是我出生時，父母為我打造的。
五年前，父母突發(fā)意外，我只剩這一點念想了。
杜明軒見我不舍，許諾：
“待我日后有錢，定重新為你打造一個。”
我心中自嘲。
罷了，反正就要走了。
“明軒......我們的婚約可否......”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我說了近日有些忙......還有不要和他人提起我們的婚約?！?/p>
“那你與宋小姐......”
“寧初，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看他氣極的樣子，我竟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提了名字，就這么著急。
他意識到不對，語氣一軟：
“你只是商人之女，隨意攀附貴女，對你不好?！?/p>
我懶得爭辯，轉身為他尋找。
若是不答應，只怕又是些呵斥之詞。
翌日——
“掌柜，幫我看看我這些值多少？”
我拿出近日積累的繡品，想著多賣些錢。
“穎穎，聽說你最近總做噩夢，這個是開過光的，你帶上定會好起來?！?/p>
抬頭望去——
杜明軒捧著瓔珞滿心滿眼都是宋穎穎。
掌柜笑道：“杜大人應該是好事將近了。
經常能看見杜大人送宋娘子首飾，那一件件都價值不菲啊?！?/p>
掌柜拿出一兩銀子遞給我：
“寧初啊，你也要好好打扮一下，找個人家啊?！?/p>
我瑟縮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拽著洗的發(fā)白的衣物。
這些年，為了讓杜明軒專心科考，賺的銀錢也用于他讀書。
哪里有什么心情打扮。
我尷尬地笑了笑跑著離開。
“你長不長眼??！”
宋穎穎的侍女揚起巴掌——
“慢著......”
杜明軒及時制止：
“這是我家的奴婢，還望宋小姐見諒?！?/p>
奴婢？
我摔倒在地，有些震驚地看向他。
宋穎穎眼中閃著譏笑，故作大度：
“既然是杜大人的家奴，我自然不會計較。
日后還是小心些好?！?/p>
杜明軒體貼地送宋穎穎離開，看也不看我就往家走。
我加快腳步追上他：“明軒......”
他蹙起眉頭：
“我說過讓你小心，你為何還要沖撞她！”
我喘著氣，想要解釋：
“我......”
“不必說了！罰你在門外好好思過！”
大雨傾盆，我拍門許久卻無人開門。
蜷縮在屋檐下，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淋透。
從前，每每遇見下雨天，杜明軒總會帶上傘滿大街地尋我。
現(xiàn)在......
不知過了多久，杜明軒一臉焦急地打開門：
“寧初，快與我送母親去醫(yī)館?！?/p>
我顧不上濕透的衣物，伺候杜明軒的母親上車。
這些年老太太帶我不薄，視我為己出
“寧初，如果不是你惹事，母親怎么會因為燒水燙傷腳！”
我死死捏著泛白的指關節(jié)，杜明軒的抱怨聲不絕于耳。
杜明軒家中清貧，根本沒錢買家仆。
投靠杜明軒這些年，家中的事務都是我在承擔。
本以為他中舉后，家里會好些。
卻沒想到更窮了，錢好像怎么都不夠用。
“這位官人，一共十兩，柜臺結賬?！?/p>
02
杜明軒捏了捏錢袋，拉著我走到角落：
“寧初，你的錢我借一下，日后還你?！?/p>
我忍下身體不適，取下頭上的銀釵。
“我就這個了，你拿去吧?！?/p>
這簪子是杜明軒送我的新年禮物。
也是我送我的第二件禮物。
杜明軒有些不舍：“這......”
我沒有理會他，拿藥就準備扶著老太太離開。
還沒出醫(yī)館，人就昏了過去。
見我醒來，杜明軒連忙扶起我：
“寧初，你發(fā)熱怎么不告訴我！”
他端起一碗白粥，舀了一勺：
“你只要不惹事，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我接過碗，默默喝下。
見我不說話，杜明軒施舍似的安慰：
“寧初，過兩日我?guī)愠鋈ド⑸⑿目珊?。?/p>
我輕輕點了下頭。
“娘——快點出來接圣旨——”
杜明軒慌忙沖進來，滿臉欣喜。
杜老太太喜出望外：
“軒兒，再過一個月你終于要成家了，還是和丞相的女兒！”
看著杜家母子的喜悅，我緩緩起身去了廚房。
杜明軒喊住我：
“寧初，你別生氣，我和你的婚約還作數(shù)?！?/p>
我不解看著他。
“只是......你作我的妾室吧?！?/p>
我死死握著帶刺的木柴，咬緊牙關不發(fā)聲。
“還有，你明日收拾一下，我們出去游玩。”
即便我的手掌刺痛流血，杜明軒依舊精神煥發(fā)邀請鄰里來喝杯喜酒。
愣怔片刻后，我緩緩張開手，有些慶幸。
還好這刺還能拔出來。
郊外，宋穎穎身姿優(yōu)雅地從馬車上下來，杜明軒快步相迎。
“你看，他們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是啊是啊，才貌俱佳，不愧是新科狀元?！?/p>
聽著周圍的艷羨，我扶了扶頭上的銀釵。
“這位就是寧初姐姐嗎？”
宋穎穎笑意盈盈：
“寧初姐姐，以后就要多多指教了?！?/p>
說著拿了一塊點心遞給我：
“姐姐你嘗嘗，我專門帶來的。”
杜明軒見我遲遲不接，眼神催促。
無奈我伸出手，還沒碰到，點心就掉落在地。
宋穎穎眼淚迅速擠滿眼眶：
“姐姐你是不喜歡我嗎？”
杜明軒軟語安撫，冷臉看向我：“寧初你還不道歉！”
“我沒有！是她故意的！”
“你還狡辯！跪下！”
宋穎穎輕拉他的衣角：
“明軒，我想回家了，你陪我吧。”
走到馬車前，宋穎穎一臉為難：
“明軒，腳墊壞了......”
杜明軒轉頭，一臉嫌惡：
“寧初，你跪下?！?/p>
我咽下心里的委屈，伏地，撐起身子。
宋穎穎腳下用力，在我背上重重一碾：
“寧初姐姐，謝了?！?/p>
眼淚一顆一顆落地，周圍賞景的人絡繹不絕。
許久，我都沒有起身。
“寧初，你還在生氣？”
傍晚，杜明軒將飯菜端進來，語氣有些討好：
“你要理解我，我正在緊要關頭......”
我抬眼望去，將銀釵遞給他，眼神疏離：
“我們解除婚約吧......”
03
咚——
杜明軒把飯菜狠狠摔在桌上。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不同意！”
“我說的是真的，你已經被賜婚了，我們的婚約理應作廢。”
杜明軒胸口起伏不定：
“寧初，你怎么這么善妒！
不過是暫時讓你當小妾，我心里是有你的。”
我平靜地看向他：“我不會作妾室的。
你出去吧，我累了?！?/p>
杜明軒氣急敗壞摔門而出。
清晨，杜老太太將點心遞給我。
“寧初，我腿腳不便，今天就不去祭奠你父母了?！?/p>
看著路上的樹木，我有些恍惚。
五年前，父母突發(fā)意外，我孤身一人投奔杜家。
以為此生有了依靠。
沒想到，五年后我依然是孤身一人。
“寧初姐姐，好巧啊......”
宋穎穎攔住我：“你這是要去看望你的父母嗎？”
見我疑惑，笑了笑：
“姐姐不用驚訝，明軒說的。
他本來要與你一起，只是要和我去廟里拜月老......”
“謝宋小姐解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我正要繞開她，她拽著我的籃子——
“寧初姐姐，讓我看看你帶了什么......”
她一把打翻籃子，腳踩在點心上。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不小心的?！?/p>
我沒理會，伸手去撿，她又是一腳踩在我的手指上。
用力，碾壓。
“啊——”
我忍不住慘叫出聲。
“哎呀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我用這個給你賠罪吧。”
宋穎穎拿出八寶瓔珞，狠狠扯斷，珠飾四濺。
我忍著疼痛，大喊：“宋穎穎，你到底要做什么？”
“當然是毀了你。
杜明軒愛你，所以我就想搶過來。”
“你......”
宋穎穎忽然往后一退，淚眼朦朧：
“寧初姐姐，你為何要毀了它，這是我最喜歡的首飾了......”
“寧初，你又干了什么！”
杜明軒沖過來推開我，憤怒呵斥：
“你就這么容不下穎穎嗎？你個妒婦——”
“活該你克父母，孤獨一人！”
杜明軒拭去宋穎穎的眼淚，毫不猶豫將我扔在路上。
等我到了父母親牌位前，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也在。
“寧小姐，杜明軒就要成親了，你還要繼續(xù)待著嗎？”
祭奠后，我看向他：
“余伯伯能幫我離開嗎？”
“當年我欠你父親一個人情，現(xiàn)在我自然會幫你。”
“半個月后，杜明軒大婚，還請余伯伯幫我?！?/p>
好幾日，我都不曾與杜明軒說話。
“寧初，你不要生氣了......”
杜明軒拉著我進屋，遞給我一件喜服。
“你看，這是我專門定制的，再過幾日大婚，我們就是夫妻了?！?/p>
我半垂眼眸：“你和宋小姐才是夫妻，我不過是妾?！?/p>
杜明軒扔下喜服，言語責怪：
“你為什么總是要掃人興致，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你......”
我嘆了口氣，缺不知道該與他說什么。
飯后，我端著專門熬制的滋補湯。
剛到老太太房門口——
“明軒，她在家就是免費的老媽子，又能干活，又能賺錢。
你把她氣走了，誰替你操心啊......”
我立馬穩(wěn)住手，緊緊握著險些打翻的托盤。
原來在我最敬重的人心里，我不過是個傭人。
04
“寧初啊，你真的要和明軒解除婚約嗎？”
杜老太太摩挲著我的手：
“只要你留下，你還是我心中最好的兒媳婦?！?/p>
我推開她的手，拿出做好的護膝：
“伯母，這是我送你的，日后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p>
杜老太太見我固執(zhí)己見，將護膝扔在一邊，面露不悅：
“既然這樣，那我們算算你這些年在家的開銷。
你知道明軒成親要用錢......”
我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她緩了口氣：
“當然，只要你留下來，我會繼續(xù)待你如己出......”
我低下眉頭：
“好，我答應。我會繼續(xù)替家里操持家務的?！?/p>
杜老太太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撫摸著護膝：
“寧初的手藝就是好。”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最后一絲留戀終于消散了。
片刻后，杜明軒興沖沖地捧著禮單闖進來：
“寧初，你快來看看這迎親的流程可有遺漏什么？”
“成親那日你幫我好好照應著......”
見我始終不說話，他終有一絲不忍：
“寧初，你別難過。
等你進門后，只要你生了兒子，我一定會將你抬為平妻......”
我倏爾一笑：“好啊，我聽你的。”
侍從整日進進出出，張燈結彩。
拐角的柱子上都貼著大紅的喜字。
有些灼眼。
杜明軒每天都笑呵呵地，對我說話都帶了幾分柔和。
“寧初，你莫要太累，最近辛苦你了......”
我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是惹得他開懷大笑。
三日后——
迎親隊伍歡歡喜喜將新娘送入洞房，高朋滿座。
杜明軒在眾人一聲聲道喜中越喝越多，強撐著一絲清明進入洞房。
紅被翻浪，燭火搖曳至天明。
清晨，杜明軒攜宋穎穎拜見長輩，了解家中事務。
一天下來，竟沒見我一眼。
心中思緒不安。
“穎穎，我想起還有事，先去趟書房?！?/p>
還未聽宋穎穎回應，人就慌忙向屋外走去。
“寧初，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今天拜見正室，你為什么不來！”
杜明軒門還沒推開就大聲斥責。
推開門的那一瞬，人驀地安靜下來。
屋內根本沒有我。
床上的喜服也沒有動過。
旁邊擺著一封信和一支銀釵。
杜明軒壓下心里的恐懼，面如冰霜，打開我寫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