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君開始修仙后,我們的婚期拖了又拖。他總說:「明月,你應該多想想如何提升自己,
而不是想著靠我一步登天?!褂谑俏遗μ嵘?,終于成了十里八村最出名的種田好手。
仙子對著我譏笑不止:賤如螻蟻的凡人,竟妄想靠著會種田上嫁修仙者,凡人都這樣好笑嗎?
傅起站在一邊,不曾開口。原來,這些年我用精血灌溉的極品靈藥,
是被傅起拿去滋養(yǎng)廢物仙子了。我雖然只是個凡人,但我不僅能種出世間最好的靈草,
甚至還能種出仙人。1我出門的時候,傅起正在藥園里采摘靈藥。「傅起!」
我小跑著跳到他面前,心底滿是高興,他此前說過等他這次回來,就馬上與我完婚。
我與傅起十四歲時便定下婚約,我每天做夢都夢到完婚的這日?!高@些靈草非比尋常,
我說過需采集晨露灌溉根部。你怎地睡到此刻才醒?」傅起皺著眉。
我看著他手中小小一撮靈草,有些內(nèi)疚。傅起修仙很是辛苦,每次回來都會帶走許多靈草,
我唯一能幫上的就是好好看顧這藥園。我替傅起種植靈草已經(jīng)六年有余,
幾乎每日都熬到子時后入睡,不到兩個時辰便起床采集晨露,近一年感覺到越發(fā)疲憊,
手指也總刺骨地疼?!阜踩司褪呛贸詰凶觯商煜胫粍诙@,
就靠著嫁個好夫君過好日子呢。」一道溫婉的聲音輕聲響起,充滿著鄙夷和不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傅起身邊還有一位女子,一襲白衣,像從天上來的仙女?!笇Σ黄稹?/p>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破舊的麻布衣裳,緊張地捏了捏衣角,她真好看,不像我因經(jīng)年勞作,
就連手指都是老繭?!该髟?。」傅起有些生氣,
語氣也開始不耐煩:「你本就是毫無天資的凡人,我是為你好才教你種植靈草,
你卻好逸惡勞,想著能嫁給我就一步登天?」聞言我有些呆愣的抬起頭來,
擺擺手:「不是的...我只是...」仙子有些發(fā)笑:「你父親不過是收養(yǎng)了傅起幾年,
他教給你種植靈草之術(shù),恩情早就還清了。還妄想做仙人的妻子,丑八怪你也配?」
「傅起……」我轉(zhuǎn)頭看著傅起,想讓他為我解釋幾句:「不是我非要嫁給他的,
是我們早就有婚約的?!埂富榧s?」仙子驚訝地轉(zhuǎn)身看著傅起:「當真?你為何未同我講過。
」「有何好講?」傅起依舊撥弄著藥草,
始終不曾抬頭:「你的病還差最后一個階段才能痊愈,藥草不能少?!埂概叮?/p>
原來是自作多情啊。」看著仙子發(fā)笑的眼神,羞恥之感讓我險些忍不住掉眼淚?!该髟拢?/p>
你沒能堅持采集晨露是你之過,自然由你來承擔后果?!?/p>
傅起終于轉(zhuǎn)過頭來正眼看著我:「用你的精血加以灌溉三日,靈草便能達到師姐需要的數(shù)量。
」原來,我這六年悉心灌溉的靈草,是替別的仙子養(yǎng)的。「憑什么?。课也灰?。」我撇過頭,
心里有些鈍鈍的痛:「誰需要這些靈草,誰自己去照料?!垢灯饑@了口氣,起身靠近,
摸了摸我的頭輕聲開口:「明月聽話,只有將師姐的病徹底治愈,我才能安心與你完婚?!?/p>
我紅著眼眶,很久后開口問道:「三日后,采集到了靈草,你當真回來和我成婚?」「嗯?!?/p>
傅起淡淡點頭。仙子惱怒不已:「凡人就是能力低下又善于趁人之危,
若不是我仙門拼力護著,你們這些螻蟻之輩安能享受太平?」「凡人怎么了?
凡人救了你這仙人的命,要我以精血滋養(yǎng)靈草可以,你給我道歉!」
我對著高高在上的仙子氣不打一處來?!笌煹?,你不必為了救我而受制于人,
她分明是在威脅你,凡人壽命短短數(shù)載,豈能和日月同壽的仙人結(jié)為永世道侶!可笑!」
仙子拔出匕首就要割開手腕:「那些靈草我不需要」。傅起一把拽住了仙子的手腕,
靈氣帶起的風力將我吹得摔倒在地:「你有完沒完?師姐自小千嬌百寵地長大,
嘴巴是不饒人了點但心思是最好的,你為何非要咄咄相逼?」「我咄咄相逼?」「種好靈藥。
」傅起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追著仙子去了?!该髟?,是小起回來了嗎?」
爹爹靠在門邊啞著嗓子問,還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劇烈地咳嗽。爹爹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
眼睛也幾乎瞎了,我擦了擦眼淚,忙過去扶他在院中坐下:「爹爹,是傅起回來啦,
他說三日后回來完婚呢?!沟ㄒ坏脑竿褪悄芑钪吹轿壹藿o傅起。2八年前,
爹爹在上山打獵途中撿到了奄奄一息的傅起。為了治好他,幾乎將家里的銀子都花光了。
病好后,傅起就賴在我家里不肯走了,每日爹爹打獵去了,他就在家中伺候我,洗衣做飯,
樣樣精通,將我照顧得很好。那兩年,我每天只管睡覺吃飯曬太陽,十指不沾陽春水??墒?,
六年前突然村里來了一伙仙人,說要招收弟子。我沒能選上,但傅起卻選上了,
幾個長老險些搶得打起架來。不是我和爹爹非要選傅起做明家女婿的。是傅起跪在爹面前,
求爹將我許配給他,他一定會對我好。「明月,我一無所有,所以一直不敢表露心意,
如今有這樣好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想去爭一爭!」傅起那時看著我,
眼睛亮得像是有火:「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鼓菚r傅起一貫沉默寡言,
但說的話一定會做到。但我沒想到,此后我所有的痛苦都來自于他。如今,
他允諾三日后我種出足夠的靈草,就與我完婚,我就信他最后一次。
阿爹的身體等不了太久了,我想讓他安安心心地走。三日后,我再也不用每日晚睡早起,
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那些靈草了。爹爹入睡后,我在手腕割開了小口子。
可藥園實在是太大了,每一株只澆灌一丁點兒,我也足足用了三碗血。我只覺頭暈眼花,
第二日徑直睡到晌午才起身。成婚是件大事,饒是一切從簡,也需要置辦不少東西。
訂酒、紅布、縫制嫁衣、通知親朋好友是最起碼的。我邀著隔壁的阿姐一同隨我進城采買,
她朝我身后看了看:「你夫君人呢?進城采買可得不少東西呢,他不隨你一同去?」
我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絞盡腦汁地想借口。阿姐張了張嘴,安慰我說:「我糊涂了,
仙人脫離紅塵事,自然很多東西是顧不上的。」「那可不,明月妹子成婚后,
可就隨仙人一起去仙界享受好日子了,可不用再在人間受苦咯!」
阿姐的男人是個黝黑的漢子,很是疼阿姐,「東西重不怕,我同你們一塊去?!?/p>
當我和阿姐走進布店時,竟瞧見了傅起在二樓的成衣鋪認真挑選,
最后指著一件似火的紅衣小心包了起來?!膏坂?!」
阿姐用胳膊撞了撞我:「小傅果然還是同以前一樣,心里啊,疼著你呢,嫁衣都給你挑好了。
」我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缸甙?,成全男人的小心思,他想給你驚喜呢,咱就裝不知道?!?/p>
阿姐挽著我,離開了店鋪。不用親自縫制嫁衣,為我省去了不少功夫。入夜,
我換了另一只手,給藥園灑了四碗血,可眩暈之癥更厲害了,我栽在藥園里,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第三日,我躺在床上,雙手手腕都被重新包扎過了。
傅起就坐在床邊:「好些了嗎?如今你的身子怎么虧空得這樣厲害?」
我撇撇嘴:「還不是給你照顧藥園,日日都睡不飽。」傅起愣了愣,
手掌輕輕摸在我的頭頂:「那以后就不要種那些靈藥了?!垢灯鹦睦镞€是有我的,
而且我也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凡人了,靈草嬌貴,能在凡間種出那樣多的靈草,除了我,
找不出第二個人。我配得上傅起。「只需要你明日取一碗心頭血,師姐因你氣郁于心,
病情加重了。因果報應,你要償?!?好似一盆冷水從頭淋下?!缚墒俏业纳眢w你也看到了,
精血已是勉強,一碗心頭血,我會死的?!刮疑n白著臉,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有我在,斷不可能讓你失了性命。」傅起語氣親昵,
卻不動聲色地將袖子從我手中抽離了出來。我看著他,只覺陌生。沒有修仙前,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傅起便慌張地丟下手里的活計,將我的磨破的手掌仔細上藥,
半天都不肯松開。那時,我與他開玩笑:「還要你上藥及時,不然傷口就要愈合了。」
他生氣地白了我一眼:「就算是再小的傷口,不仔細處理著,也會留下印子,你那樣愛漂亮,
甚至還有可能感染潰爛,你那樣怕疼……」眼淚不自覺地滾落下來,眼前的傅起,
哪有半點以前的影子。「你的師姐,和我,如果注定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我的眼淚讓傅起更加心煩意亂,他起身想走:「明日我會來取靈草?!埂肝掖饝??!?/p>
我最后一次拉住他的衣角:「我答應你取心頭血,但你能不能一直陪著我,
我怕疼……更怕死?!埂肝艺f了,一碗血而已,它不會要你的命!」傅起似乎想起了什么,
更加煩躁:「師姐那里時刻都離不開人,我必須守著,你莫要再胡鬧了。」我主動松開了他。
「明晚便是大婚之日了,你記得早些來,爹爹和鄉(xiāng)親們都在等你?!?/p>
我鼓起勇氣開口詢問:「還有你買的那套嫁衣能先給我嗎?明日臨時再換,怕是來不及了?!?/p>
傅起頓了頓:「明日我會早些回來的,你只需安心養(yǎng)藥,還有等我?!埂负谩!?/p>
取心頭血的時候真的是太疼了,我戳了好幾個口子才勉強接到一碗血,當我收拾妥當時,
天已經(jīng)亮了。爹爹一大早就坐在院里,迎接著來恭賀的賓客,笑得很是開心。
原本冷清的小院,此刻熱鬧極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盡管胸口的刀傷疼得厲害,
我也只能咬著牙不請郎中,不然大家一定會追問?!赴⒚??你咋還沒換上喜服呢?」
隔壁阿姐推門而入:「你臉色怎么這樣差?」
我慌張的將衣服攏了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昨夜沒睡好...喜服有些不合身,
傅起昨晚就去鎮(zhèn)里找人改了,應該快回來了?!拱⒔阖煿治覀儾惶崆皽蕚?,
卻還是笑意滿面地替我梳妝起來?!敢皇崾岬筋^,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六梳梳到尾,永結(jié)同心佩」「七梳梳到尾,神仙來相會」「神仙!是神仙來了!」
院外一陣陣驚呼蓋過了阿姐的祝福,傅起總算沒讓我等太久?!感吕晒賮砹?,
我去替你接嫁衣!」阿姐放下梳子狡黠一笑,出門攔新郎官去了??伤チ撕芫?,都沒回來。
我坐不住,剛想打開門去看看情況,就見阿姐擋在我面前,臉色難看:「你別出去了。」
「怎么了阿姐?」阿姐眼色復雜,看向我的眼神帶了些許憐憫:「你……」傅起受傷了?
我不顧阻攔沖出門去,看見了耀眼的紅?;鸺t的嫁衣來了,只不過穿在一位漂亮仙子的身上,
粗布麻衣的我襯得她更加明艷動人,好像她才是新娘子。4「若不是為了救我,
師弟怎么會答應娶你?」昂貴的紅紗將仙子玲瓏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舉著長劍指著我:「你這等挾恩圖報的小人,我奉勸你取消婚約?!乖瓉?,
是為了哄騙我滋養(yǎng)靈草,傅起才會答應娶我嗎?「你讓傅起親口來對我說?!?/p>
我?guī)缀蹩煲静环€(wěn),死死抓住門框不讓自己倒下去?!笌煹苣菢拥木?,
就算是出于同情也不忍傷了你的體面。你竟不知廉恥,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既然如此,
不如我就直接殺了你一了百了!」仙子的長劍在眾人的驚呼中向我刺來。我閉上了雙眼。
「噗嗤!」有液體濺射到我的臉上,阿爹直挺挺地攔在了我的身前。我張開嘴,
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周遭一切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發(fā)出爆鳴。「丫頭...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