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當朝聲名鵲起的小將軍,蕭策的未婚妻。去歲合了八字,定了婚期,
只待他從邊關得勝歸來,便行大婚之禮。我上寶光寺為我沈家祈福時,歸途中,
卻被一女子攔了馬車。她跪在車前,一身素衣,風吹過來,衣衫貼在身上,
勾勒出單薄又倔強的輪廓?!懊衽饕拢c蕭將軍情投意合,還望沈姑娘成全,
主動退出這門婚事?!蔽蚁崎_車簾,看著她那張臉,
一張與當今圣上最寵愛的永寧郡主有七分相似的臉。有意思。我讓車夫將她帶回了沈府。
她不知道。我沈畫屏,壓根就不稀罕什么將軍夫人。我要的,是沈家潑天的富貴,百年安穩(wěn)。
1不過一月,蕭策大破匈奴的消息便傳回了京城。一時間,長街之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百姓夾道,只為一睹這位少年英雄的風采。他騎著高頭大馬,身披玄甲,眉目銳利,
穿過鼎沸人聲,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原本噙著笑意的嘴角倏地落了下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
先是驚艷,隨即化為濃得化不開的訝異。想來,是因為我身后那位貌美如花,
我見猶憐的“小情人”吧。柳拂衣。她像是完全沒看見周圍攢動的人頭,
更沒看見我這個正牌未婚妻,越過人群,如一只撲火的蝶,直直沖向了蕭策。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冰冷的鎧甲上,聲音又嬌又軟,還帶著哭腔?!安吒绺?,
你終于回來了,拂衣等了你好久,好久。”呵。一瞬間,
長街上所有看戲的、探究的、嘲諷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針,齊刷刷地扎在了我身上。
我是商賈之女,沈家世代為商,富甲一方,卻無一人在朝為官。我與蕭策這門婚事,
在外人看來,是我沈畫屏走了天大的運,攀上了高枝。我需要他的權勢,
保我沈家百年基業(yè)不受侵擾。他需要我的錢財,去填他軍中那無底的窟窿,
去打點朝中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關系。一場交易,各取所需。我面上一絲波瀾也無,
只是輕輕咳了兩聲,學著柳拂衣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調子,聲音不大,
卻偏偏能讓周圍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安吒绺鐍”我喚他?!斑@位妹妹是……?
”蕭策像是被這一聲喚回了神,他低下頭,看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的柳拂衣,
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這是我麾下一位部將的遺孤?!彼穆曇衾溆?,
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柳拂衣聞言,身體一僵。她緩緩抬起頭,
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瞬間就紅得像只兔子,里面蓄滿了委屈和不敢置信,
看得人心都碎了。她咬著下唇,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啊皇遣繉⒌呐畠簡??
”“爹爹臨終前,親手將拂衣托付給你。你也說過,你會娶我,會照顧我一輩子的。
”好一出苦情戲。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們二人身上,
等著下一出更精彩的。我也不例外。我也想看看,我這位戰(zhàn)無不勝的小將軍,
要如何解這個溫柔鄉(xiāng)里的困局。蕭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閃爍,支支吾吾?!胺饕拢?/p>
之前戰(zhàn)事吃緊,我……無心成家?!薄拔以谴蛩?,待邊關徹底平定,
再來與你商議婚嫁之事?!边@話,狗聽了都得搖頭。話音剛落,
柳拂衣那雙含淚的眸子便刀子似的剜向我,語氣里是淬了毒的委屈?!八?,
這次你打了勝仗回來,就要娶她為妻了,是嗎?”“那我呢?我算什么?”說完,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砸。蕭策的臉上立刻浮現出肉眼可見的心疼,
他伸手,用指腹粗糙的繭為她拭去淚水,聲音也不自覺地放柔了?!拔掖饝^你的事,
就一定會做到。”“你先回將軍府住下,我現在要即刻進宮面圣。所有的事情,等我回來,
我們再做商議。”柳拂衣這才破涕為笑,那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虹,美得驚人。“好,
那我去將軍府等你。”說罷,她又轉頭看向我,福了福身子,只是那雙眼睛里,
卻絲毫不見謝意,反而全是赤裸裸的挑釁。“這些時日,多謝沈姑娘的收留與照顧了。
”蕭府的婢女很快上前,將柳拂衣引走了。與我擦肩而過時,她眉梢輕輕一挑,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看來,這位柳姑娘,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兒。我與蕭策之間,
本就是一場清清楚楚的買賣,沒有半分情意。如今他人也送到他眼前了,我的任務便算完成。
我朝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轉身便回了沈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小將軍凱旋歸來,帶回一紅顏知己,并許諾終身——這樁風流韻事,不過半日,
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在說書人的嘴里,這成了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話。
而我與蕭策的婚事,則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笑話。我沈畫屏,成了全京城茶余飯后的笑料。
他們說我上趕著給蕭家送錢,還沒過門就當起了冤大頭。如今正主找上門來,
我竟還蠢到花錢養(yǎng)了自己的情敵一個多月。真是愚不可及。起初我并不在意,
照舊出門打理生意。但漸漸地,那些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古怪,越來越放肆。
我便索性閉門不出,暫避這位柳姑娘的風頭。生意上的事,全權交由府中大管家去打理。
在此之前,我要等。等蕭策,等他把那位美人安頓好,給我一個說法。
我希望他那被戰(zhàn)功和美色沖昏了的頭腦,還能記得我們之間最根本的——那筆交易。
他登門時,我正坐在書房里,慢條斯理地撥著算盤。“蕭將軍將人安頓好了?
”我放下手中的賬本,抬眼看向風塵仆仆的他,神色一如往常,平靜無波。
他大馬金刀地在我對面坐下,似乎是趕路趕得急,氣息還有些不穩(wěn)。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才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開了口?!吧虍嬈粒闳允钦?。
拂衣為平妻,與你一同嫁入我蕭家?!彼D了頓,眼神頗為堅定地看著我,
仿佛這是給了我天大的恩賜?!斑@,已是于你而言,最好的結果了?!弊詈玫慕Y果?
我差點笑出聲。真當他蕭家正妻的位置是什么香餑餑,人人都搶著要?我伸出手指,
輕輕撫過算盤上溫潤的紫檀木珠子,指尖劃過,發(fā)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我漫不經心地開口:“哦?我倒是好奇,當初將軍許諾娶她之時,說的也是平妻之位?
”“柳姑娘那般清高的性子,竟也愿意低我一頭,伏低做?。俊彼拿碱^瞬間擰成一個疙瘩,
語氣里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諷刺?!胺饕滦膼傆谖?,只求能與我相守,從不在意什么正妻之位。
不像某些女子,眼中只有權勢,心中全是算計。”呦,這是在點誰呢?
你倒是想讓她當正妻啊,可你敢嗎?沒了沈家這個源源不斷的錢袋子,你拿什么去養(yǎng)你的兵,
拿什么去堵那些朝臣的嘴?現在倒在我面前演起了虐戀情深??尚χ翗O。我輕笑一聲,
聲音里帶著幾分惋??!傲媚镞@樣性情單純的女子,本該覓得良人,一世安穩(wěn)。
如今……真是可惜了。”蕭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把兰庾炖?,
一如既往地惹人厭煩?!蔽覅s笑得更開懷了,仿佛他說的不是我一般,絲毫不在意。
他盯著我,眼中燃起一簇火苗,出聲警告。“拂衣自幼隨父在軍中長大,性情單純,
與世無爭。她絕不會與你爭權奪勢,更不會阻了你的路。”“倒是你,心思深沉,驕橫無禮。
我提醒你,莫要攪得我蕭家后院不得安寧。若你敢對她胡作非為,我絕不放過你!”瞧瞧。
這還沒成婚呢,心就已經偏到胳肢窩去了。我懶洋洋地攤開雙手,
做出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模樣。“那我這般驕橫無禮,行事乖張,
日后怕是很難與你的拂衣妹妹好好相處了?!彼哪槡獾冒l(fā)青,嘴唇緊緊抿著?!吧虍嬈?,
你不要太過分!”“出嫁從夫,夫為妻綱!來日你若還是這般冥頑不靈,
我定不會再縱容你在后院撒野!”我抬手,對著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后,
我沖他粲然一笑?!芭叮潜愕饶憧v容不下我那一日,再說吧。
”蕭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猛地站起身,狠狠一拂袖,大步離去。如此厭我,
卻又為了錢,不得不忍我。哎呀。有錢的感覺,可真好!沈家家產之巨,
早已將蕭家人的胃口養(yǎng)得無比刁鉆。換了旁人,可伺候不了他蕭家這尊大佛。尤其是近來,
為了給他鋪路,沈家花出去的銀子,更是如流水一般。沈家的生意想再上一層樓,
需要權勢庇護。蕭家是到蕭策這一代才驟然顯赫起來的武將新貴,
不似那些百年世家講究什么風骨清流。他們最是貪戀錢財。而蕭策,無論是打仗,
還是在朝中打點關系,都需要海量的金錢。于是,我主動找上了他。我們,
達成了一場雙贏的合作。柳拂衣如今已正式入住蕭府,聽說蕭老夫人一見她便喜歡得不得了,
當即就請了宮里出來的嬤嬤,親自教她京中貴女的規(guī)矩。顯然,蕭府上下,
對這位憑空出現的姑娘,沒有半分意見,反倒是喜愛得緊。
蕭老夫人更是大張旗鼓地為她添置了無數新衣首飾。去的,自然是我沈家的鋪子。拿的,
自然也是不花錢的。這件事,在我看來,簡直是理所當然。蕭府那群人,
骨子里就透著一股子又當又立的賤氣。他們平日里心安理得地花著我沈家的錢,
卻又在人前人后,擺出一副清高的姿態(tài),嫌棄我沈家是商賈之家,拉低了他們將軍府的門楣。
我記得,初次議親時,我隨父親登門拜訪。那蕭老夫人拉著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未來的兒媳,倒像是在估量一頭待宰的肥羊。
她嘴里說著:“畫屏這孩子,真是出落得水靈,我們蕭策有福了。”可她眼底的輕蔑,
卻像針一樣扎人。席間,蕭策的叔伯嬸娘們,更是輪番上陣。一位嬸娘捂著嘴笑:“哎呀,
聽說沈老板的生意都做到關外去了,真是了不得。不像我們這些人家,只懂得舞刀弄槍,
粗鄙得很?!痹捯粑绰?,另一位堂叔便接了茬:“就是,就是。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我家那不成器的老三,最近想在城西開個糧鋪,還望沈老板……哦不,是畫屏侄女,
多多幫襯啊?!彼麄円豢谝粋€“商賈”,一口一個“銅臭”,仿佛與我沈家沾上關系,
是多么屈尊降貴的事情??梢晦D頭,談及利益,那副貪婪的嘴臉,又暴露無遺。
我與蕭策的婚事,于我,于他,都是一場心知肚明的交易??墒捈胰瞬贿@么認為。
在他們眼中,是我沈畫屏削尖了腦袋,攀上了他們蕭家這棵大樹,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對于他們而言,就是一個又大又鼓囊的錢袋子。一個沾滿了臟污穢物的錢袋子。想扔,
舍不得里面的金銀。不扔,又嫌它臟了自己的手。蕭策得勝歸來,蕭老夫人龍顏大悅,
要在府中舉辦一場盛宴,遍請京中權貴。帖子里,明明白白地寫著,我沈畫屏,
是以蕭府未來女主人的身份出席。我到場時,宴會已是賓客云集,熱鬧非凡。
柳拂衣正巧笑嫣然地站在蕭老夫人身側,一手挽著老夫人的胳膊,那模樣,
親昵得仿佛她才是正經的兒媳。蕭老夫人領著她,在府中各處轉悠,逢人便夸?!斑@是拂衣,
我那部將的遺孤,從小在軍中長大,卻出落得知書達理,乖巧溫順。
”“往后有我們將軍府照看著,我老婆子也就放心了。”旁人聞言,自然是跟著連聲夸贊,
然后,再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瞟向不遠處的我。那眼神里,有同情,有譏諷,更多的,
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我知道,這是蕭老夫人在給我下馬威。她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即便我沈畫屏占著正妻的名分,也及不上她心尖尖上的柳拂衣。我只是一個商女,有錢,
無權。面對這樣的羞辱,我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做。更何況,
我對蕭家本就無半分感情。這些話,于我而言,不過是幾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吵是吵了些,卻造不成半點實質性的傷害。柳拂衣在眾人的稱贊聲中,如一朵盛開的白蓮,
她朝我看來,笑得格外得意,眉眼間,滿是勝利者的挑釁。眾人圍著她們母慈女孝,
我懶得應付。我獨自穿過長廊,尋了一處偏僻的水榭坐下。實在是無趣得緊。偏偏,
那柳拂衣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她在我的對面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開了口。
“事到如今,沈姑娘還是不愿意退出嗎?”她微微抬著下巴,那副囂張的模樣,
倒是把將軍府的氣派學了個十成十?!叭缃襁@樣,是哪樣?”我平靜地看著她,
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柳姑娘,你覺得,我與蕭策之間的婚事,是你一兩句話,
便能退掉的嗎?”“別說蕭策了,你問問蕭老夫人,她舍不舍得我這個錢袋子?
”她眼底閃過一絲不甘,隨即是滔天的憤怒?!笆橇?!你沈家?guī)状浬蹋?/p>
家里金山銀山堆成海,可那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要拿來勾搭男人,求一份庇護!”下一瞬,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她吃痛驚呼,慌張地捂住自己迅速紅腫起來的臉,滿眼都是震驚。
從前她如何上躥下跳,我都可以當是看猴戲。無所謂。只是今日,我沒什么耐心。煩得很。
我站起身,欺身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我嗤笑一聲,聲音壓得極低,
卻字字如刀?!傲〗悴皇歉鼌柡π﹩??無權無勢,無錢無腦,
不也一樣奪得了我們蕭大將軍的鐵血柔情?”“你可知,沈家最近為他蕭家花的錢,
他蕭家?guī)纵呑佣紥瓴换貋??”“柳姑娘,你現在從頭到腳,穿的戴的,
哪一樣不是我沈家的東西?”“你既然這么瞧不起我沈家的錢,那就脫下來,扔在地上,
別要??!”“現在,倒有臉在我面前裝清高了?”我早就派人打聽得一清二楚。
柳拂衣和蕭策,早在三年前,就在邊關廝混在了一起。而我與蕭策的這樁交易,
是去年才定下的。說白了,是蕭策為了更大的利益,主動舍棄了她。
她現在這副受害者的模樣,演給誰看呢?她被我的話噎住,慌亂不已,想掙扎,
手勁卻遠不如我。她大概是沒想到,我竟敢在蕭府的地盤上,就對她動手。
“聽說你是在軍營里長大的?就這般手無縛雞之力,怕是一點苦頭都沒吃過吧?
”我捏著她的臉,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我告訴你,我是商女。為了達成目的,
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薄鞍舶卜址值刈龊媚愕钠狡蓿覍δ愕牟吒绺?,沒有半分興趣。
”“別再為了他,過來招惹我。”“這一次,是警告。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希望你,
能聽得明白。”說完,我猛地甩開手。她失了力,狼狽地摔倒在地。她張嘴,
似乎想朝外呼救。我再次出聲,聲音冷得像冰。“柳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弊大于利的事情,
也要上趕著做嗎?”她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了,不甘地閉上了嘴。我懶得與她再多糾纏,
在亭子里坐了許久,直到宴會快要散場,我才起身離去?;爻痰鸟R車上,
貼身丫鬟銀朱憤憤不平?!斑@蕭家也未免太欺負人了!這次的宴會,從頭到尾,
都是我們沈家出錢出力的,他們倒好,領著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丫頭,
當著全京城人的面給小姐您下馬威……”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有些疲憊?!叭税。?/p>
有時候就是這樣?!薄懊髅魇腔ダセ莸年P系,卻只看得見自己給別人的利,
看不見別人給自己的惠?!薄八梦业腻X,我用他的名,為沈家求一份庇護。
只要蕭家做得不是太過分,只要這筆買賣對沈家來說不算虧……”我頓了頓,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我沒得選了,銀朱。她眼圈一紅,不再說話,看我的眼神里,
充滿了憐惜。2回到府中,我收到一封加急信件,是江南的大管家托人送來的。
一筆絲綢生意出了岔子,需我親自南下一趟。我即刻啟程,這一去,便是半月有余。
待我歸來時,卻聽聞,在我離京的這段時日里,柳拂衣竟來我沈府大鬧了一場,
指著我母親的鼻子,罵她是“為老不尊,教出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只會用銀子砸人”。
母親被她氣得當場暈了過去。下人在城門口接到我,將此事一說,我當即快馬加鞭趕回府中。
剛到府門口,便看到柳拂衣正從里面出來,身后還跟著蕭府的幾個婆子,
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若不是蕭老夫人授意,借她十個膽子,她敢這么做?
而蕭策……他竟也放任不管。他是真的不想要沈家的錢了嗎?見了我,柳拂衣更是得意,
她停下腳步,昂著頭,出言嘲諷?!皢眩蚬媚锘貋砹??你父親早逝,如今這沈府,
只剩下你和你母親二人相依為命。等你嫁了人,
可就獨留你那可憐的老母親一人守著這空蕩蕩的宅子了,當真是門庭冷落啊。”她頓了頓,
笑得更歡了?!笆捀舷?,可沒有一個人喜歡你。你又何必非要纏著策哥哥不放呢?
”我聽了這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眼圈一紅,聲音立刻就哽咽了?!笆捓戏蛉伺c蕭將軍,
因為喜歡你,便可以縱容你這般,上門來折辱我沈家滿門嗎?”我往前走了兩步,
聲音拔高了幾分,確保周圍的鄰里都能聽見。“我沈家世代為商,兢兢業(yè)業(yè),
從未行過半分不法之事。每逢戰(zhàn)亂災禍,我沈家哪一次不是捐出大筆錢財,
派人將物資運往前線?”“如今這仗前腳剛打完,你們蕭家就要將我沈家一腳踹開了嗎?
”“如今我沈家,只剩下我和母親兩個孤女寡母相依為命,你還要這般上門欺辱,
你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當初,是蕭將軍親自上門提親,許我正妻之位的!
你若想要,你若真想要……那拿去便是了!”話音一落,我淚灑當場,哭得泣不成聲,
一副受盡天大委屈,楚楚可憐的模樣。沈府門前,早就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他們對著柳拂衣和她身后的蕭府下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捌饺绽锞吐犝f,
蕭府的人去沈家鋪子買東西,從來不給錢?;巳思业腻X,回頭還罵人家是商賈,一身銅臭,
真是又當又立,不知道在高貴些什么!”“可不是嘛!
聽說這姑娘還是蕭老夫人一手教導出來的,見人就夸她知書達理,乖巧懂事呢。嘖嘖,
這教養(yǎng),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薄八裉旄疫@么明目張膽地來鬧事,
背后肯定是得了蕭老夫人的授意!這是逼著沈家退婚呢!”“忘恩負義!
真是忘恩負義的東西!”流言,當真是個好東西??!今日這把火,最終,
還是燒到了蕭家身上。柳拂衣哪里受得住這般千夫所指的場面,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最后竟是落荒而逃。我看著她那倉皇逃竄的背影,覺得有些可笑。方才那不要臉的勁頭呢?
今日這場戲,才演了一半。很快,就要迎來最精彩的部分了。我進府看過母親,
確認她只是氣急攻心,并無大礙后,便立刻派了府中所有下人,大張旗鼓地去城中各處,
重金尋求名醫(yī)。一時間,流言四起,甚囂塵上。這一次,卻不似之前那般,能被輕易揭過了。
朝中御史們紛紛上奏,彈劾蕭策治家不嚴,私德不修,縱容家眷恃強凌弱,有違禮法。
更有當年受過沈家恩惠的難民,自發(fā)聚集在蕭府門口,日夜咒罵他們一家忘恩負義,
不得好死。據說,蕭策在朝堂之上,被陛下當眾訓斥,顏面盡失。下了朝,
他便立刻行動了起來。蕭策請御醫(yī)的陣仗,可謂是浩浩蕩蕩。他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
特意坐著將軍府最氣派的馬車,帶著御醫(yī)從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一路招搖過市而來。
那模樣,不像是來賠禮道歉,倒更像是在昭告天下,他蕭將軍是何等重情重義,
對未婚妻的母親關懷備至。御醫(yī)進了府,一番診脈,回稟說是家母氣急攻心,傷了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