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清風(fēng)的“投名狀”，我離開了兜率宮。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個地方落腳。
我現(xiàn)在是黑戶，在天庭亂晃，遲早會被巡邏的天兵給逮住。
我得找個沒人管，又足夠隱蔽的地方。
我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天庭，御馬監(jiān)。
當(dāng)年齊天大圣嫌官小，反出天庭的地方。
自從那猴子鬧過一次之后，這里就成了天庭的禁忌之地。
沒神仙愿意來這兒當(dāng)官，生怕沾上晦氣。
久而久之，御馬監(jiān)就徹底荒廢了。
天帝象征性地派了個弼馬溫，其實就是個光桿司令，手下連個馬夫都沒有。
天馬，也早就被遷到別處了。
這里，是整個天庭最冷清，也最安全的地方。
我憑著記憶，七拐八拐，來到了御馬監(jiān)。
果然，和我預(yù)想的一樣。
朱漆的大門已經(jīng)斑駁，牌匾上掛著蜘蛛網(wǎng)。
我推開門，一股塵土和馬糞混合的霉味撲面而來。
里面空空蕩蕩，馬廄里連根馬毛都看不見。
角落里，一個白胡子老頭，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呼呼大睡。
他就是這御馬監(jiān)最后一任，也是唯一一任弼馬溫。
我走過去，用腳踢了踢他。
老頭沒反應(yīng)。
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也不管他，自顧自找了個干凈的馬廄，坐了下來。
然后，我拿出了清風(fēng)給我的那枚玉簡。
里面不僅有東皇太一私運藥材的賬本，還有他宮殿的密道地圖。
地圖畫得很詳細(xì)，連哪個旮旯有幾塊磚都標(biāo)出來了。
那條密道，從東皇宮的后花園假山，一直通到他豢養(yǎng)兇獸‘蜚’的那個地下石室。
清風(fēng)說，東皇太一愛面子，最喜歡在自己的宮里舉辦各種宴會，拉攏人心。
三天后，他就會舉辦一場“賞花會”。
屆時，他宮里的守衛(wèi)大部分都會被調(diào)到前院，后花園的防守會變得非常薄弱。
這是我潛進去的最好機會。
我要親眼去看看，那頭叫‘蜚’的兇獸，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如果能拿到一點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比如兇獸的毛發(fā)，或者它吃剩下的丹藥殘渣，那這份扳倒東皇太一的籌碼，就更重了。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天，我就待在御馬監(jiān)，哪兒也沒去。
那個弼馬溫老頭，每天除了睡，就是吃。
吃的，是天庭后勤司定期送來的殘羹剩飯。
他還挺客氣，每次都分我一半。
我倆，一個沒腦袋，一個沒前途，倒也相安無事。
第三天晚上，月黑風(fēng)高。
我換上了一身從雜役小仙那里“借”來的夜行衣。
其實就是黑色的雜役服。
我告別了還在打呼嚕的弼馬溫，悄悄溜出了御馬監(jiān)。
東皇宮，位于天庭東側(cè)，是除了天帝凌霄寶殿外，最氣派的一座宮殿。
此刻，宮殿里燈火通明，仙樂陣陣，顯然“賞花會”已經(jīng)開始了。
我按照地圖的指示，繞到東皇宮的后墻。
這里果然守衛(wèi)稀松。
我輕松翻過宮墻，潛入了后花園。
假山很好找，就在花園正中央。
我躲在一棵大樹后面，觀察四周。
幾個巡邏的天兵，有說有笑地從不遠(yuǎn)處走過，壓根沒往我這邊看。
等他們走遠(yuǎn)，我立刻閃身進了假山。
機關(guān)，在假山內(nèi)部的一塊青苔石板下。
我按照清風(fēng)說的方法，轉(zhuǎn)動機關(guān)。
“咔嚓。”
一聲輕響，我腳下的地面，緩緩裂開一道縫隙。
一條通往地下的臺階，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沒有猶豫，閃身鉆了進去。
石門在我身后，悄無聲息地合上了。
密道里很黑，而且有一股潮濕的腥臭味。
我走得很小心。
越往下走，那股腥臭味就越濃。
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前面出現(xiàn)了光亮。
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個用玄鐵打造的巨大籠子。
籠子里，趴著一頭怪物。
它長得像牛，但頭上只有一只眼睛，尾巴像蛇。
它的身體是灰白色的，身上很多地方的毛都脫落了，露出下面青紫色的皮膚。
它看起來很虛弱，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有那只巨大的獨眼，偶爾會轉(zhuǎn)動一下。
這就是‘蜚’？
看起來，也不怎么厲害。
我悄悄靠近籠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就在這時，石室的另一扇門開了。
我心里一驚，趕緊躲到一堆雜物后面。
兩個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中年神仙，面容威嚴(yán)，眼神銳利。
他就是東皇太一。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穿著金甲的神將。
“怎么樣了？”東皇太一走到籠子前，皺眉問道。
“回稟帝君，還是老樣子?！鄙駥⒒卮?，“自從上次您強行取走它三滴心頭血之后，它就一直這么萎靡不振。我們喂了它很多靈藥，都不管用。”
取心頭血？
東皇太一要一頭上古兇獸的心頭血干什么？
“廢物！”東皇太一冷哼一聲，“再過七日，就是月圓之夜，到時候我需要它最精純的一滴心頭血，作為藥引。如果到時候它還是這個死樣子，你們就提頭來見我！”
“是！帝君！”神將嚇得跪在了地上。
東皇太一沒再理他，繞著籠子走了一圈，似乎在檢查什么。
我躲在暗處，大氣都不敢出。
只要他再往前走兩步，就能發(fā)現(xiàn)我。
幸運的是，他并沒有。
他似乎很煩躁，看了一眼就準(zhǔn)備離開。
“等等?！?/p>
他突然停下腳步，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
“什么味道？”
神將也跟著聞了聞。
“回帝君，這里一直都是這個味道?！?/p>
“不?！睎|皇太一搖了搖頭，“我聞到了一股……生人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
被發(fā)現(xiàn)了？
東皇太一那雙銳利的眼睛，開始掃視整個石室。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我藏身的這堆雜物。
完了。
就在我準(zhǔn)備提著斧子沖出去跟他拼命的時候。
籠子里的兇獸‘蜚’，突然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嘶吼。
它掙扎著站了起來，獨眼里充滿了暴虐和瘋狂，死死地盯著東皇太一。
“孽畜！還敢放肆！”
東皇太一被惹怒了，抬手就是一道神雷，劈在了‘蜚’的身上。
‘蜚’慘叫一聲，又倒了下去。
但它這么一鬧，成功轉(zhuǎn)移了東皇太一的注意力。
“看好它！再出差錯，我唯你是問！”
東皇太一拂袖而去。
神將連滾帶爬地跟了出去。
石室里，又恢復(fù)了安靜。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
剛才，真是好險。
我看著籠子里奄奄一息的‘蜚’，眼神有些復(fù)雜。
剛剛，是它救了我一命。
雖然，它可能只是單純地討厭東皇太一。
我從雜物后走出來，走到籠子前。
‘蜚’也發(fā)現(xiàn)了我。
它抬起頭，獨眼看著我這個沒有腦袋的怪人，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暴虐，只有一片死寂。
我能感覺到，它的生命力，正在飛速流逝。
東皇太一，為了他那不知道什么鬼用途的藥引，正在活活把這頭上古兇獸給榨干。
真夠狠的。
我在石室里轉(zhuǎn)了一圈，從地上撿起幾根‘蜚’脫落的灰色毛發(fā)。
又在籠子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它沒吃完的丹藥殘渣。
證據(jù)，到手了。
我準(zhǔn)備離開。
轉(zhuǎn)身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又回頭看了一眼籠子里的‘蜚’。
它還看著我。
那只巨大的獨眼里，我仿佛看到了一絲……祈求？
我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我走到籠子前，伸出手，隔著玄鐵欄桿，拍了拍它的頭。
“你這家伙，長得是丑了點，但比外面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順眼多了。”
“忍著點。很快，就有人來收拾那個王八蛋了?！?/p>
我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石室。
我沒有看到，在我轉(zhuǎn)身之后，那頭兇獸‘蜚’的獨眼里，流下了一滴渾濁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