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店的燈光打得極亮,每一道折射都透著冰冷的昂貴氣息。吳所謂站在玻璃柜臺前,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虛虛點著絨布托上一枚設計精巧的碎鉆雛菊胸針,在腦中快速換算著完成手頭的項目的頭期款夠不夠覆蓋它標簽上那串數(shù)字。
還得再攢一點。他抿了抿唇,正想讓店員拿出來仔細看看——“喲,這不是我們的大設計師嗎?”
一道刻意拔高的、帶著點浮夸笑意的聲音硬生生插了進來,打破了珠寶店固有的安靜矜持。
吳所謂脊背幾不可察地一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被打擾的不悅,轉過身。
果然。郭城宇勾著玩世不恭的笑靠在柜臺另一邊,而他旁邊,站著面色沉得能擰出水來的馳騁。
馳騁的目光根本就沒看那些閃閃發(fā)光的珠寶,而是像兩道實質的、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吳所謂身上,尤其是他剛才注視那枚雛菊胸針時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斂的、帶著些許溫軟意圖的眼神。那眼神幾乎瞬間點燃了馳騁眼底所有壓抑的風暴,慍怒、嫉妒、還有某種被背叛般的刺痛,讓他下頜線繃得死緊,周身散發(fā)出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吳所謂的消息,可手機一直沒響過。無奈又拉著郭城宇做老本行了,結果沒空回他消息的人,有空在商場給別人買禮物。
郭城宇心里罵了句娘,臉上還得撐著笑,幾步跨過來,狀似親昵地一把攬住吳所謂的肩膀,實則用身體微妙地隔開了他和馳騁幾乎要爆炸的視線交匯。
“買禮物???”郭城宇嗓門不小,眼睛飛快地掃過那枚雛菊胸針,心里立刻門清,這玩意兒絕對不適合戴在吳所謂自己身上,“眼光不錯嘛!送人?”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狠狠剜了馳騁一眼,示意他收斂點。
吳所謂不太習慣這種勾肩搭背的接觸,微微蹙眉,卸了點力道想掙開,但郭城宇摟得緊。他淡聲應道:“嗯?!?/p>
就這一個字,像往油鍋里扔了顆火星。
馳騁的呼吸陡然重了幾分,往前踏了一小步,鞋底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那架勢,不像來看珠寶,倒像要來砸場子。
郭城宇頭皮一麻,趕緊用力捏了捏吳所謂的肩膀,搶在馳騁開口前哈哈一笑,聲音更大了幾分,試圖蓋過某種無形的硝煙味:“送女孩子吧?哈哈!我就說!這雛菊挺別致啊,適合清純掛的妹子!誒,對了!”
他猛地一拍腦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絕妙的主意,強行扭轉話題,胳膊卻依舊牢牢鎖著吳所謂,不讓他有機會去看馳騁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正好!我們那個‘新項目’有點急事要跟你商量!特別急!關乎整體風格定位!走走走,這邊太吵了,找個地方邊喝邊聊!”
他幾乎是半推半強迫地架著吳所謂就往店外走,力氣大得不容拒絕。
吳所謂被他裹挾著,眉頭蹙得更緊:“等等,我還沒……”
“哎呀看什么看!這種小玩意兒以后再說!正事要緊!哥知道一家新開的店,甜品一流……”郭城宇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連珠炮似的打斷,腳下生風,恨不得立刻把這人形炸藥包和點火器分開八百米遠。
經過僵在原地的馳騁身邊時,郭城宇飛快地低聲吼了一句:“祖宗!你特么動一下!別跟個望妻石似的!”
馳騁像是被這句話刺了一下,猛地回過神,視線死死追隨著被郭城宇強行帶走的吳所謂背影,那枚刺眼的雛菊胸針還在柜臺里閃著光。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隱現(xiàn),最終還是邁開沉重的步子,一言不發(fā)地跟了上去,那眼神,卻始終像是要在吳所謂背上灼出兩個洞來。
郭城宇一邊喋喋不休地胡扯著根本不存在的“急事”,一邊感受著身后那道幾乎要把他脊背也燒穿的視線,內心白眼翻上了天。
媽的,這都什么事兒?。∽啡俗返酶憘粯?!他郭小少爺縱橫情場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么離譜的!
吳所謂被郭城宇幾乎是用綁架的架勢按進一家格調奢華的咖啡館包廂時,臉色已經冷了下來。他甩開郭城宇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皺的襯衫袖子,抬眼看向先后跟進來的兩人。
郭城宇干笑著打哈哈點單,試圖活躍氣氛。
而馳騁,直接在他對面的沙發(fā)里坐了下來,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那雙黑沉的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里面的情緒翻涌得比剛才在珠寶店更加駭人,像是壓抑著無數(shù)亟待爆發(fā)的質問和一種深可見骨的痛苦。
包廂門被侍應生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
吳所謂迎著他的目光,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他的一絲不耐和……警惕。
“馳騁,”他率先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冷硬的棱角,“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枚沒能仔細看成的雛菊胸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也顯然,扎在了對面這個陰晴不定的富二代心里。
郭城宇點單的手頓在半空,心里哀嚎一聲:完了。
“我給你發(fā)消息你沒回我?!瘪Y騁控訴。
吳所謂無奈的看著對面的人,“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你讓我回你什么,我是學的設計沒錯,可和房屋設計差了十萬八千里好吧。而且……大哥我才入學半學期,你讓我?guī)湍阍O計那么大一套房子這不是玩呢嘛!”
郭城宇贊同的點點頭,卻在馳騁威脅的目光下接著往下編,“哎呀!學弟你就別謙虛了,我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幫別人設計些小玩意,設計嘛,設計什么不是設計,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