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達縣,人們已經(jīng)穿上了厚外套,窗外僅有點微弱的月光。
青山大隊的人們,吃過晚飯后家家戶戶都屋門緊閉,只有幾家點著煤油燈。
“他爸,他怎么還不醒???這都兩天了。”陳燕眉頭緊鎖,語氣里滿是擔憂,坐在離床邊有點距離的凳子上看一眼床上的兒子。
“別太擔心,劉醫(yī)生都說了,最遲晚上就會醒。”鄭國梁也擔心兒子,不過還是安慰著妻子。
“唉,這孩子也是,好好休個假,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山上去了?!标愌嘤朴茋@一口氣。
如今這個年代,大隊的一切都歸大隊所有,包括山上跑的水里游的。
不過家家戶戶都有饞的時候,大隊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抓到大東西時,給大隊長悄悄的送點就行。
這孩子怕不是到山上做陷阱去了?
“媽,哥不會有事的吧?”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不安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
昨天傍晚鄭向陽滿頭是血,被一個知青背回來,把家里人嚇了一跳。
當時就叫了大隊衛(wèi)生室的醫(yī)生來看,好在只是額頭磕破了一個小口子,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才看著可怖,身上只有點碰撞出來的淤青,并沒有骨折。
醫(yī)生說他傷口不嚴重,應(yīng)該很快就醒,不過也有特殊情況,畢竟傷在腦袋,也有可能昏睡一兩天,最遲今晚就會醒。
床上的鄭向陽其實已經(jīng)醒了一會了,由于天冷了,天黑的也早,屋里的煤油燈并沒有太亮,所以幾人都沒察覺到。
而且剛剛醒來腦子里就多了很多不屬于他的記憶,他只好裝作還在昏睡,消化這些記憶。
通過記憶他也知道傷口并不嚴重,至于為什么他會來到這里取代原主,他也不清楚,會昏睡兩天也許是因為靈魂融合的緣故。
他本來正在飛機上,打算去國外旅游,不料遇到飛機失事,結(jié)果一醒來就到了這里,莫名其妙成為了“鄭向陽”,和他名字一樣。
記憶里現(xiàn)在是1974年,文化大革命期間,也就是說還有三年,就會迎來改革。
這具身體今年20歲,由于文革期間,所有的學(xué)校來回停課開課停課,他干脆讀完高一就不讀了。
他的大伯是縣里紡織廠負責(zé)運輸?shù)慕M長,找到廠長給他安排了廠里運輸隊的工作,經(jīng)常全國各地跑,見識也慢慢在增長。
上個月廠里還給他轉(zhuǎn)正了,待遇與臨時工有所差別,糧食關(guān)系也轉(zhuǎn)到了縣里,用他們的話說就是“鐵飯碗”。
農(nóng)村戶口想在縣里找份工作,并不容易,也難怪村里的人們會羨慕他們家了。
父親是大隊計分員,負責(zé)大隊的計工分工作,母親在地里上工做點簡單的農(nóng)活,弟弟正在讀六年級,整體來說家里條件在大隊里不算太差。
平時他都住在廠里安排的宿舍,剛好前兩天休假就回來了,結(jié)果上山時踩滑了石頭,才有了現(xiàn)在這一出。
可能是接收了腦海里的記憶,加上前世是個孤兒,心里十分渴望有個完整的家。
鄭家溫馨的氛圍讓他快速代入了這個身份,對從此以后有了家人也接受良好。
“爸,媽?!本梦凑f話的嗓音沙啞干澀。
“向陽,可算醒了,頭暈不暈?”陳燕最先反應(yīng)過來,從凳子上起身,俯身看向大兒子。
“不暈,就是渾身沒勁,額頭有一點疼。”說著還想摸一下傷口。
“手別亂動?!标愌喟阉€沒碰到傷口的手拍掉。
“先喝點水潤潤喉,你這幾天昏睡,什么東西都沒吃,自然渾身無力?!编崌耗闷鹱郎系奶麓杀?,扶他坐起身喝了點。
“餓了吧?向林去把廚房溫著的稀飯給你哥端來?!标愌嘀笓]小兒子。
鄭向林很快端著一碗稀飯進來,還貼心的放了個勺子。
糙米沒有經(jīng)過精加工,即使煮成了稀飯,對于吃慣了精米的他來說,還是有點喇嗓子,三兩下吃完后把碗遞給了鄭向林。
“爸媽,我好多了,你們?nèi)バ菹伞!编嵪蜿柨此麄儩M臉疲憊,估計這兩天都沒有休息好。
“行,向林陪你哥睡一晚,注意著點你哥?!标愌噙€是不放心。
“知道了?!编嵪蛄忠矝]有拒絕,答應(yīng)完就踢掉腳上的鞋子,爬到床上。
他有自己的房間,但是也知道哥哥這次受了傷,平時哥哥對他好,他也想對哥哥好。
躺下的時候還像模像樣的理了理他哥的被角,夫妻倆見狀笑了笑,這才出了房間。
鄭向陽這兩天本就昏睡,現(xiàn)在醒了反而精神得很,反倒是鄭向林才這么一會就睡著了。
他盯著頭頂?shù)奈脦こ錾?,以前聽老一輩說過,這個年代的不容易,沒想到現(xiàn)在要切實體會一番了。
他循著記憶起身,找到了洗澡間,本來家里只有蹲坑,前兩年原身讓家里在旁邊單獨建了個洗澡間,這事沒少被村里人稀奇,畢竟在鄉(xiāng)下誰家會單獨弄個洗澡間。
里面掛著一面鏡子,是年初原身找大伯想辦法,弄到一張鏡子票買的,方便一家人用。
他借著窗子外微弱的月光,看向了鏡子中的人,和他本來的身體長得極為相似。
劍眉星目,剛毅的臉龐,大概一米八五的個子,肌肉不會太過分,但一看到他就覺得身體結(jié)實,膚色是常年曬出的古銅色。
如今額頭左上角被紗布包著,他把紗布取下來,上面有個兩厘米長的口子,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痂,而且傷口接近發(fā)際線,不會影響顏值。
看了一眼鎖骨的下方,好像有一個葫蘆形狀的印記,他記得原身并沒有,倒像是他前世一直戴在身上的飾品。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摩挲了兩下,瞬間他就來到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刺得他拿手擋了一下燈光,等適應(yīng)了才放下手。
心里瞬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其實飛機根本沒有失事?
眼前的景象讓他驚疑不定,這不就是他的雜貨鋪嗎?
但是稍微冷靜了一會后,他很確定趁著年關(guān)給店里放了假,最后還是他關(guān)的門,水電全部關(guān)了,不可能開著這么多燈。
他心里起了這個念頭后,不禁想起店里的一個小姑娘,經(jīng)常說她看的小說里面有什么空間,難道這里就是空間?
他將信將疑,默念了一句離開,果然他又出現(xiàn)在了鏡子前,反復(fù)進出幾次后,他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