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周巖匆匆出門后,我撥通了私家偵探的電話。
我需要證據(jù),需要看清這段婚姻的真實面目,哪怕它會殺死現(xiàn)在的我。
小糖的幼兒園親子運動會當(dāng)天,陽光毒辣得像是要把人烤化。我站在操場邊緣的樹蔭下,手里攥著一瓶冰水,看著其他家長們?nèi)宄扇旱亓奶?。周巖當(dāng)然沒來——“博汀科技有個緊急項目”——他早上出門前是這么說的,甚至沒給小糖一個擁抱。
“媽媽!媽媽!“小糖穿著黃色運動服,扎著兩個小辮子,在陽光下像朵活潑的小向日葵。她拽著我的衣角,“我們班要比賽了,老師說需要爸爸媽媽一起參加!“
我蹲下身,擦了擦她鼻尖上的汗珠:“爸爸今天工作忙,媽媽陪你參加好不好?”
小糖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可是小美的爸爸媽媽都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抬眼望去,操場中央已經(jīng)聚集了好幾對父母和孩子,他們笑得那么開心,像一幅幸福的廣告畫報。
“好吧,媽媽陪你?!蔽颐銖姅D出一個笑容,牽著小糖的手走向操場中央。
“接下來是'三人四足'比賽!”班主任王老師拿著擴音器喊道,“請爸爸媽媽和小朋友把腿綁在一起,從起點走到終點!”
其他家庭都是父母共同參與,只有我和小糖是兩個人。王老師為難地看著我們:“許女士,這個比賽需要三個人......”
“沒關(guān)系?!蔽业穆曇粲行┌l(fā)抖,“我和小糖可以兩個人參加?!?/p>
“這不公平!”小糖突然大喊,眼淚奪眶而出,“為什么爸爸總是不來!他答應(yīng)過我的!”
周圍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射過來,我的臉燒得發(fā)燙。蹲下身想抱小糖,她卻掙脫了我的手,跑向幼兒園大樓。
“小糖!”我慌忙追上去,卻被王老師攔住。
“許女士,”她壓低聲音,“小糖最近情緒很不穩(wěn)定,上周還和小朋友打架。我們是不是該談?wù)???/p>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眼前浮現(xiàn)出上周小糖手臂上的抓痕,她說是自己不小心弄的。胸口突然一陣絞痛,呼吸變得困難,耳邊嗡嗡作響。
“許女士?您臉色很差,要不要坐下......”
王老師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家長竊竊私語,有人拿出手機拍。我想說沒事,想去找小糖,但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媽媽!”小糖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帶著驚恐。
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我最后的意識是膝蓋撞擊地面的鈍痛。
醒來時,我躺在幼兒園醫(yī)務(wù)室的床上,小糖趴在我身邊,眼睛哭得通紅。
“媽媽不要死......”她的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我沒事,寶貝。”我虛弱地坐起來,醫(yī)務(wù)室里除了王老師,還有園長和校醫(yī),他們臉上寫滿擔(dān)憂。
“許女士,您暈倒了。”校醫(yī)遞來一杯溫水,“血壓有點低,建議去醫(yī)院做個詳細(xì)檢查。”
“謝謝,我沒事,可能是太熱了?!蔽颐銖娦α诵?,摸了摸小糖的頭發(fā),“嚇到你了,對不起?!?/p>
走出幼兒園大門時,手機響了。是周巖。
“你在小糖學(xué)校鬧什么?”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家長群里都傳瘋了!”
我握緊手機,喉嚨發(fā)緊:“我暈倒了,因為......”
“因為什么?又沒按時吃藥?”他打斷我,“你知道那些家長都是潛在客戶嗎?你這樣讓我以后怎么跟他們談合作?”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我扶住路邊的欄桿才沒有再次跌倒。電話那頭傳來林美婷模糊的聲音,周巖匆匆說了句“晚上別等我吃飯”就掛斷了。
小糖仰頭看著我:“媽媽,你哭了嗎?”
我擦了擦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沒有,寶貝,是太陽太刺眼了?!?/p>
回家路上,我?guī)√侨チ怂钕矚g的甜品店??粗】谛】诘爻灾葺案?,我拿出手機,看到家長群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
“聽說周太太有抑郁癥......”
“當(dāng)著孩子面暈倒,太不負(fù)責(zé)任了......”
“難怪周總從來不參加活動......”
每一條消息都像刀子扎進心里。我關(guān)掉群聊,打開私家偵探發(fā)來的郵件。最新跟蹤報告顯示,周巖昨天根本沒有所謂的“緊急會議”,而是陪林美婷和那個男孩去了迪士尼。照片上,周巖背著男孩,林美婷挽著他的手臂,三人對著鏡頭笑得燦爛。
偵探在郵件末尾寫道:“目標(biāo)今晚七點預(yù)訂了希爾頓酒店1608號房。”
我機械地保存了照片,胃里翻江倒海。小糖把最后一口蛋糕推到我面前:“媽媽也吃?!?/p>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睛,我勉強吃下那口蛋糕,甜膩的奶油在嘴里化開,卻帶著苦澀。
晚上哄小糖睡下后,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里捏著抗焦慮藥。電視開著,卻沒有聲音,屏幕上的光影在我臉上跳動。十一點半,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周巖走進門,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
“還沒睡?”他脫下西裝外套,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酒氣。
“小糖今天問為什么你總是不參加她的活動?!蔽业穆曇羝届o得不像自己,“她說你答應(yīng)過她的?!?/p>
周巖不耐煩地松了松領(lǐng)帶:“我很忙,你不是不知道。再說了,今天要不是你當(dāng)眾暈倒,也不會......”
“你去迪士尼的時候不忙?”我打斷他,舉起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周巖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大步走過來,一把搶過手機:“你跟蹤我?”
“八個月了,”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你和林美婷。我看到了你給她兒子買的生日禮物,那套限量版樂高,比小糖生日時你送的娃娃貴三倍?!?/p>
周巖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zhuǎn)為憤怒:“所以你翻我手機?雇人跟蹤我?你知道這有多可怕嗎?你這種控制狂行為正是我受不了的地方!”
“我控制狂?”我站起來,渾身發(fā)抖,“是你出軌!是你撒謊!是你......”
“夠了!”周巖猛地拍向茶幾,玻璃桌面發(fā)出巨響,“看看你自己,許詩雨!整天疑神疑鬼,不敢見人,連女兒學(xué)校的活動都能搞砸!你知道我多丟臉嗎?”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心里。我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喘不上氣,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我......我需要藥......”我踉蹌著走向臥室,卻被周巖攔住。
“又是藥!你就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解決問題嗎?”他抓住我的手腕,“林美婷從來不吃這些,她兒子那么調(diào)皮,她一個人管理公司,還是在給人家打工的情況下,也沒像你這樣......”
“那你去找她??!”我尖叫出聲,隨即捂住嘴,驚恐地看向小糖的臥室。
周巖冷笑一聲:“終于說出心里話了?”他松開我,拿起外套,“如你所愿?!?/p>
門被狠狠摔上,我癱坐在地上,顫抖著從口袋里摸出藥片干咽下去。心跳如雷,耳邊血液奔涌的聲音幾乎要震破鼓膜。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爬起來,機械地走向小糖的房間。推開門,發(fā)現(xiàn)她坐在床上,懷里抱著小熊玩偶,大眼睛里滿是淚水。
“媽媽,你和爸爸吵架了嗎?”
我爬上床,緊緊抱住她小小的身體:“對不起,寶貝,吵醒你了?!?/p>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小糖的聲音悶在我懷里。
“不會的......”我撫摸著她的頭發(fā),眼淚無聲滑落,“睡吧,明天還要上學(xué)呢?!?/p>
哄睡小糖后,我回到主臥,周巖的枕頭和被子原封不動。我打開床頭柜,取出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醫(yī)生說過一天不能超過一片,但今晚,我只想讓這一切痛苦停止。
吞下藥片,我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盯著天花板。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私家偵探發(fā)來的照片——周巖走進希爾頓酒店的背影。
我關(guān)掉手機,在藥物的作用下,意識逐漸模糊。最后一個清晰的念頭是:小糖不能有這樣的母親,也不能有這樣的父親。
周巖三天沒回家。
我坐在書房的地板上,周圍散落著從文件柜里翻出的各種票據(jù)和報表。小糖被送去父親家暫住——我告訴她是“外公想她了”,她乖巧地點頭,卻在上車前緊緊抱了我一下,小聲說:“媽媽要開心?!?/p>
三天來,我像具行尸走肉,機械地吃飯、睡覺、吃更多的藥。直到今天早上,在整理周巖書房準(zhǔn)備離婚材料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上鎖的抽屜。
鑰匙就在他書桌的筆筒里——他總是這樣,自以為聰明卻粗心大意。抽屜里是一疊酒店發(fā)票,最上面一張是上周的,希爾頓酒店,1608號房,消費金額后面跟著刺眼的“雙人浪漫晚餐”。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發(fā)票上的日期是周二——小糖親子運動會的前一天。那天晚上他說要加班,我信了,還給他發(fā)了信息說別太累。
一張張翻看這些發(fā)票,時間跨度長達(dá)一年,最早的一張距離我發(fā)現(xiàn)那條曖昧消息還有三個月。原來我比想象中更遲鈍,或者說,更善于自我欺騙。
最底下壓著一張便簽紙,上面是周巖的筆跡:“美婷:斌斌入學(xué)的事已搞定,XX國際學(xué)校,校長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愛你?!比掌谑前肽昵啊?/p>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沖進衛(wèi)生間干嘔起來。鏡中的女人面色慘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頭發(fā)油膩地貼在頭皮上。這樣的我,怎么比得過光彩照人的林美婷?
回到書房,我拍下每張發(fā)票和那張便簽,發(fā)給我的郵箱,然后原樣放回。正要關(guān)上抽屜時,一個黑色記事本吸引了我的注意。翻開一看,是周巖的私人賬本——他從不相信電子記賬。
最近幾頁記錄著大額轉(zhuǎn)賬,收款方是“林”,備注“投資款”。我迅速計算了一下,過去三個月,他轉(zhuǎn)給林美婷的金額高達(dá)兩百多萬。而就在上周,還有一筆五十萬的支出,備注“斌斌教育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