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司家老宅。
司家老宅在半山上,高門深戶,車子到山腳時只能隱約看到一片屋頂尖,里面如何,看不真切。
沈德音暈車很嚴重,所以一上車就閉目養(yǎng)神,剛才車子減速,意味著快到老宅了,她才睜開眼睛。
車子剛停下,司衡的手機就突兀地響起,是那個私人電話的鈴聲。
他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要不要接。
沈德音屈指在車門邊敲了兩下,車門便從外面打開。
“你接吧,我先進去。”
說完,沈德音俯身下車,車門一被關(guān)上,就隔絕了里面的聲音,她只聽到一聲溫柔的“瑤瑤”。
“音音來啦,怎么就你一個人過來,小衡呢?”
“他也到了,在外頭接電話呢。”
蘭鈺忍不住嘟囔自己兒子:“什么工作這么重要,這都周五了還不消停,那不管他,你先進來?!?/p>
婆媳倆挽著手,往客廳走,見身后的傭人手上還拎著東西,蘭鈺又說沈德音:“來家里吃飯,還帶東西干嘛,”
“前兩天恒安的孫太太約我去慈善拍賣會,我也拍了幾樣?xùn)|西,這套首飾的設(shè)計我覺得特別配您上個月新做的那套旗袍,就自作主張,給您送來了?!?/p>
沈德音親手將首飾盒打開,給蘭鈺看,里頭是一套祖母綠的項鏈和耳飾,確實雍容華貴,適合蘭鈺這個年紀的佩戴。
“好好,那媽謝謝音音了,到哪兒都想著我?!?/p>
沈德音握住婆婆的手,乖巧地笑了笑。
蘭鈺看還有一個盒子,就問:“這個是給你爸的?”
“是,給爸帶的茶葉,上周跟朋友去茶園玩兒,他們那兒可以體驗采茶呢,我想著爸喜歡喝,就采了些讓人炒了?!?/p>
“嘖嘖,那老頭子真是好福氣,還喝上兒媳婦親手采的茶了?!?/p>
蘭鈺讓人上樓去,將在書房的司父叫下來。
恰好這時候,在外頭打電話的司衡也過來了。蘭鈺看到司衡又是對著他把沈德音一頓夸。
“你跟德音結(jié)婚前啊,媽可沒收過你幾樣禮物?!?/p>
司衡掃過首飾盒子,隨口道:“媽您要是喜歡這個,我下次多拍幾樣送來?!?/p>
“拉倒吧,我也不稀罕你買的?!?/p>
司衡不置可否,親媽說話能怎么辦,老實受著唄。
他還挺佩服沈德音的,輕而易舉就能把他爸媽哄得眉開眼笑。
“音音,小劉說你還給我?guī)Р枞~了?”
司父滿臉笑意地進來,沈德音和司衡聽到話音都站起身來跟司父問好。
蘭鈺拉著沈德音的手讓她重新坐下,跟司父道:“可不是,音音可真是費心,出去玩兒還記著你呢,她親手采的茶!”
“哦?這是毛峰?”
上周沈德音出去玩,去了徽山那邊,這事兒司父和蘭鈺都知道的。
“是啊爸,我聽人說明前的茶好喝,就采了些,而且那邊都是柴火灶手工炒的茶,據(jù)說這樣炒的茶更香呢,可惜我也不會品茶,爸您喝喝看是不是真的?”
“我這聞著就香!音音真是費心了?!?/p>
司父讓人用這個茶,去泡四杯茶過來。
“咱們一起嘗嘗。”
三人笑語歡顏的,倒是司衡坐在一邊一言不發(fā),顯得像個外人。
他忍不住看向沈德音,自己馬上要離婚的妻子,有點兒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費心對自己的爸媽。
要說想得個孝順的好名聲,買點東西就算了,還自己親手去采茶,完全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更別說現(xiàn)在兩人馬上就要離婚了。
司衡思來想去,也只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沈德音天生人好,孝順。
對司父和司母,沈德音確實是真心。
說來好笑,比起她自己的父母,結(jié)婚之后在司家,她反而體會到了更接近于父愛母愛的感情。
宋小姐剛回國的時候,沈德音就收到消息了,她也知道自己跟司衡的婚姻不會長久了。
跟司衡離婚,沈德音并不覺得有什么舍不得,但是司衡的父母……
沈德音想在這最后的階段,好好孝順孝順他們,就當(dāng)是謝謝這幾年他們對自己的好了。
傭人送上來的一壺茶,司父一個人就喝了大半壺,最后還是蘭鈺攔著,“這不是還有,又沒人跟你搶,喝一肚子茶,晚飯還吃不吃了?”
“哎呀,這茶實在是香啊,音音啊,你在哪兒采的茶,明年這個時候帶我跟你媽一塊去,咱們多采些?!?/p>
沈德音臉色不變,“當(dāng)然好了,不過也應(yīng)該讓司衡帶您二老去才是,他這當(dāng)兒子的可不能閑著?!?/p>
“就是就是?!?/p>
蘭鈺十分贊同,“聽見了嗎小衡,明年這個時候,你把時間空出來。”
“是,聽見了,明年我陪你們?nèi)??!?/p>
蘭鈺這才滿意了,親親熱熱拉著沈德音去餐廳吃飯。
四人坐下,先上的卻不是菜。
“張姐,把湯給他們倆端上來吧?!?/p>
司衡立馬開口說:“媽,您以后別費勁讓人弄什么湯了,我倆不喝。”
“為什么不喝?”
蘭鈺老大不高興道:“這是我特地找老中醫(yī)開的方子,給你們倆補身體的,我看音音的身體沒什么問題,倒是你工作那么忙,飛來飛去的,作息又不規(guī)律,得好好補補?!?/p>
“您說得對,是我身體狀況不太好音音才懷不上孩子的。”
司衡意識到他媽不好勸,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去看過醫(yī)生了,醫(yī)生給我開了藥,讓我自己別亂吃,免得藥性犯沖?!?/p>
司衡說完,對張姨揮了揮手,兩碗藥怎么端上來的又怎么被端了回去。
蘭鈺卻還在發(fā)愣,被兒子的話弄得不知所措了。
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小衡你……”
只是一句話沒說完,蘭鈺又轉(zhuǎn)向了沈德音,一臉心疼道:“孩子,苦了你了?!?/p>
司衡和沈德音雙雙石化,看來媽應(yīng)該是誤會了,誤會自己兒子“不行”。
司衡作為一個男人,當(dāng)然不愿意被人這么誤會,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媽。
他不由得氣悶,早知道昨天就不該答應(yīng)沈德音,讓喝藥就喝,難喝忍忍不就得了。
沈德音低下頭,掩下嘴角的笑意,只是她這模樣,在蘭鈺和司言勛看來,是她受了大委屈,太難過了。
最后一桌子菜,都沒吃掉多少,司家三口是沒胃口,沈德音是有胃口也得裝作沒胃口。
晚上兩人離開時,蘭鈺抓著沈德音的手拍了又拍,又叮囑兒子聽醫(yī)生的話,好好治療。
等回到車上,司衡才把氣發(fā)作出來。
“媽那樣說,你都不知道幫我說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