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梔邊修改稿子,邊給男友沈譯洲發(fā)微信,商量晚上吃什么。
沈譯洲微信跳出來,姜南梔正要回復,身后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稿子好了嗎?”主編千聲站在她身后,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辦公桌隔板。
“馬上就好,”她眼疾手快地按滅手機屏幕,淺笑,聲音輕柔卻不失堅定,“我再檢查一遍就發(fā)給您。”
等主編走遠,隔壁工位的徐薇轉(zhuǎn)動椅子湊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姜南梔,“也就你,摸魚都不會被罵?!?/p>
姜南梔不好意思,抿嘴一笑,陽光打在她臉上,勾勒出精致的輪廓。
她屬于標準北方美女長相,眼窩深邃,鼻梁高挺,皮膚白皙,清冷氣質(zhì)中帶著幾分書卷氣,不施粉黛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你知道嗎,”徐薇壓低聲音,“編輯部那群男生,私下都叫你冰山美人?!?/p>
姜南梔手指一頓,眉頭微蹙,“這外號真土?!?/p>
“誰讓你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徐薇聳肩,“不過,我看你對男朋友笑得倒挺甜?!?/p>
提到男友,姜南梔表情不自覺柔和恬淡,她和沈譯洲高中認識,從大一開始交往,如今已經(jīng)**年了。
這學期盡管各自忙于實習,見面時間少,但感情一直很穩(wěn)定。
辦公室中央突然傳來拍手聲,主編站在打印機旁,環(huán)視四周,“最近辛苦了,城市新地標專題反響很好,晚上請各位去左岸放松,集體活動不能缺席啊——”
辦公室里爆發(fā)出一陣歡呼。
姜南梔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她已經(jīng)答應了沈譯洲今晚一起吃飯。
“主編,”姜南梔鼓起勇氣開口,“我今晚......”
話還沒說完,徐薇猛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湊到她耳邊警告,“你敢不給主編面子,還想不想要實習證明了?”
姜南梔咬了咬下唇。
徐薇說得對,《華杉報》是北城頂尖報社,每年實習轉(zhuǎn)正名額屈指可數(shù),得罪主編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很期待,”她硬生生改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等主編回了辦公室,姜南梔立刻給沈譯洲發(fā)消息,他沒回,估計在忙。
左岸會所在北城屬于首屈一指的銷金窟,傳聞景豐集團梁少主梁景初曾一晚上在這里消費了幾百萬。
姜南梔站在門口,指尖微微發(fā)涼,她從未踏足過這樣的場所,養(yǎng)母早逝,養(yǎng)父對她管教極嚴,那些聲色犬馬的地方向來是明令禁止的禁區(qū)。
“別緊張,”徐薇挽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的僵硬,“就當開開眼界?!?/p>
主編走在最前面,向接待出示了會員卡,服務生將他們引至二樓拐角處的一個小包廂,推開門時,姜南梔明顯看到主編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包廂不大,七八個人擠進去后幾乎轉(zhuǎn)不開身,但大家似乎并不在意,很快熱絡地占據(jù)了各自位置。
“主編這次下血本了,”徐薇抿唇癟嘴,湊到姜南梔耳邊小聲嘀咕,“這一晚下來估計小幾千,夠他肉疼一陣子的?!?/p>
姜南梔輕輕點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包廂內(nèi)陳設。
“南梔,坐這兒?!绷皱牧伺纳磉吙瘴?。
姜南梔今天穿了一條淡綠色收腰長裙,本就皮膚白,此刻燈光映襯下顯得越發(fā)明媚,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包廂里氣氛很快熱鬧起來。
“南梔,別發(fā)呆啊,”林妍突然撞了撞她的肩膀,“唱首歌吧,聽說,你在學??墒切@十佳歌手。”
還沒等姜南梔推辭,幾個男同事起哄,將麥克風塞到她手里。
“來一首嘛!”
“?;隙ǔ韬芎寐?,我們都沒聽過!”
“別害羞啦!”
眾人催促,主編首肯,姜南梔無奈起身,接過麥克風,點了一首老歌《問情》。
前奏響起,包廂門被服務員推開,果盤和酒水被送來,嘈雜聲短暫地打斷了音樂。
就在這片刻的安靜中,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透過半開的門縫,隱約可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
姜南梔聲音清澈如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將這首經(jīng)典老歌演繹得婉轉(zhuǎn)動人。
包廂里嘈雜聲漸漸安靜,所有人都被她的歌聲吸引,竟不知她唱歌這般動聽。
門外,為首男人腳步突然停住,抬手止住身后眾人步伐,微微側(cè)頭。
歌聲像一縷清泉,在會所奢靡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純凈,如時光長河跨越千山萬水,悄然抵達。
他側(cè)目,透過門縫隙,只看見一個穿著淡綠色裙子的側(cè)影,面容微揚,烏黑長發(fā)垂至胸前,在燈光下泛著柔和光澤。
身后跟著的人不明情況,上前詢問。
未開口,男人抬手示意他安靜,薄唇緊抿,“查一下,這個包廂是誰訂的。”
一曲完畢,姜南梔紅著臉放下麥克風,不理會眾人贊美,借口去洗手間,走廊上的冷空氣讓她發(fā)燙的臉頰舒服了些。
地毯厚實,踩在上面悄無聲息,迎面走來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正低頭查看手機,步伐匆忙。
視線昏暗,來不及躲避,一瞬間,姜南梔撞上男人精瘦有力的臂膀,一股清冽檀木的味道瞬間充盈鼻息,混合著淡淡煙草味。
她抬頭,還沒來得及道歉,只余一抹黑色寬厚背影消失在樓梯間。
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燈光虛無,姜南梔心跳漏了半拍,加快腳步轉(zhuǎn)進另一條走廊。
洗手間內(nèi),她給沈譯洲發(fā)微信讓他晚上不用來接她,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回,準備返回。
走廊錯綜復雜,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曖昧的喘息聲,她下意識抬眼,只見一對男女在暗處糾纏。
姜南梔別過臉,想要躲避這尷尬場面,誰知,慌亂中竟隨手推開了身旁一扇門。
沉重木門應聲而開。
包廂內(nèi)燈光詭譎,幾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如鬼魅般靜立,手中鋼棍和匕首泛著冷光。
他們齊刷刷轉(zhuǎn)頭看向門口,眼神陰鷙。
正中央地毯上,一個血肉模糊的男人蜷縮成一團。
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右臂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發(fā)出微弱呻吟。
“救......救我......”那人艱難抬頭,腫脹的臉龐對上了姜南梔驚恐的視線。
她呼吸驟然緊促,胸口劇烈起伏著,敏銳地意識到自己闖入了不該進去的地方,看到了不該看見的畫面。
眼前血腥場景讓她胃部痙攣,但職業(yè)本能讓她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
“我走錯包廂了,抱歉,”她聲音發(fā)顫,手指悄悄摸向門把手。
一個高壯男人沖了過來,握住她纖細的胳膊。
姜南梔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蠻力拽了進去。
門在她身后“砰”地關上,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響。
姜南梔被地毯邊緣絆倒,手臂沒有支撐點,控制不住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只聽腳腕處“咯吱”一聲,尖銳的疼痛瞬間沖入大腦。
她咬住下唇,把痛呼咽了回去,心底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強忍疼痛跪坐起來,目光快速掃視四周。
包廂寬闊,裝潢奢華,暗紅色沙發(fā)環(huán)繞著灰黑茶幾,墻上掛著幾幅抽象油畫。
但此刻,這些都被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染上了恐怖色彩。
“嗒、嗒、嗒”幾聲響,手指輕叩實木茶幾的聲音響起,節(jié)奏緩慢而富有壓迫感。
姜南梔睫毛輕顫,緩緩抬頭。
正前方沙發(fā)中央,坐著一個身著黑色襯衫的男人。
在昏暗燈光下,他面容清雋得近乎鋒利,雙腿優(yōu)雅交疊,修長手指捏著紅酒杯輕輕搖晃,暗紅色液體在杯壁上留下黏稠痕跡。
男人探身上前,疑惑打量著她,視線落在她淡綠色裙擺上,忽地勾唇。
姜南梔渾身汗毛豎起,后背滲出細密冷汗。
“梁少,這個人怎么處置?”一側(cè)黑衣人彎腰請示,目光掃過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又掠過她,無視她的存在。
被稱作梁少的男人冷哼一聲,僅僅一個眼神,身側(cè)之人飛快動作,地上男人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哀嚎,“梁景初,你不得好死——”
男人嘶吼咒罵聲不絕于耳,姜南梔渾身一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一雙锃亮的黑皮鞋出現(xiàn)在她模糊的視線里。
下一秒,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一只手掌突然覆上她的眼睛,遮蔽了所有畫面。
伴隨著“咔嚓”一聲響,聲音戛然而止。
姜南梔看不見,呼吸卻停滯了一秒,隱約知曉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
黑暗中,鼻息間一股清冽檀木香飄散,男人聲音陰冷涼薄,“你,是誰?”
姜南梔手肘撐地,試圖后退,卻摸到一片黏膩液體,嚇得立刻縮回手。
血腥味更濃了,她喉嚨發(fā)緊,“救命”兩個字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喊不出來。
“蘇、蘇小小,”她顫抖著回答,報出了自己寫小說的馬甲。
這個名字沒人知道,連沈譯洲都不清楚。
“錢塘名妓?”梁景初聽后,虛瞇了下眼,忽然輕笑,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
姜南梔沒想到他會知道這個典故,一時語塞,只能低低“嗯”了一聲。
她感覺到梁景初轉(zhuǎn)頭對旁邊人使了個眼色,隨后是一陣衣物摩擦聲和凌亂的腳步聲。
重物被拖行的聲音漸漸遠去,包廂門再次關閉。
覆在她眼上的手終于移開。
重見光亮,姜南梔猝不及防對上男人眼睛,那雙眸亮得驚人,像深不見底的寒潭,直直望進她靈魂深處。
她慌忙低頭,避開這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梁景初忽然彎腰,伸手拽起她淡綠色裙擺一角,拿在手里摩挲了一會兒,開始慢條斯理擦拭皮鞋上沾染的血跡,動作優(yōu)雅。
鮮艷的紅色滲入綠色當中,像一朵在暗黑中開出的罌粟花。
擦完后,他視線停在裙擺上頓了片刻,隨后,像丟棄垃圾般松開手,任由其落下。
姜南梔渾身發(fā)抖,一動不敢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男人發(fā)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輕笑,轉(zhuǎn)身從茶幾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突然刀尖一轉(zhuǎn),抵上姜南梔脖頸。
冰涼觸感讓她渾身僵硬。
“剛才,看見了什么?”梁景初聲音沒有半分起伏,刀尖微微用力,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壓出一道淺痕。
姜南梔聞聲一怔,機械搖頭,一字一句,“什么也沒看見?!?/p>
刀尖稍稍撤離之際,梁景初俯身,薄唇貼上她的耳垂,淡淡開口,“乖女孩,最好是你說的這樣?!?/p>
話落,他直起身,隨手將水果刀扔回茶幾,發(fā)出“當啷”一聲響。
姜南梔這才注意到,那把刀根本沒開刃。
他一直在用鈍面抵著她。
“送她出去,”梁景初走向沙發(fā),背對著她擺了擺手,吩咐道。
一個黑衣人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南梔強忍腳踝疼痛站起來,踉蹌著走向門口。
就在她即將踏出包廂時,梁景初聲音從背后再次傳來,“蘇小姐,后會有期?!?/p>
這句話像一句詛咒,又像一個承諾。
姜南梔沒有回頭,快步踏入走廊。
當包廂門在身后關閉時,她終于支撐不住,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