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周日,小雨淅瀝。
姜南梔回學校圖書館還書,沈譯洲剛好也在,兩人決定在學校餐廳吃飯,俊男美女引來不少人回頭。
只見男孩表情柔軟,輕拭女孩嘴角污漬,唇邊帶著淡淡的笑。
姜南梔咬著筷子在發(fā)呆,毫無防備的觸碰,她回神,對上沈譯洲明亮清澈的眼眸,頓時紅了臉,耳朵滾燙,低垂下頭。
沈譯洲眉宇間揚起一抹淡淡笑意,輕揉了一下她的腦袋,“想什么呢,飯都不好好吃飯,”看她無意識用筷子戳著餐盤里的糖醋排骨,聲音輕柔,“你最近怪怪的,像是在躲誰?”
一連幾天,就連沈譯洲都看出了端倪。
平日里,叫她去外面吃飯,一聽到這個哪回不是興高采烈,最近十分反常,不是肚子疼,就是要交稿子,理由頗多。
沉默良久后,姜南梔咬著筷子,對上他的視線,糾結(jié)萬分,“嗯”了一聲。
見他眸光幽深,仍舊還凝視著她,耐心等她開口。
想了想,她下定決心小聲說,“前幾天......”
姜南梔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為沈譯洲手機鈴聲響了。
他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側(cè)身壓低聲音,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么,他神情恍惚,臉色有些冷。
姜南梔用筷子扒拉著米飯,沒有了食欲。
沈譯洲掛斷電話,收起餐盤,匆忙起身,垂眸瞧見姜南梔情緒有些低落,猶豫了一下開口,聲音有些不自然,“公司有點急事,我這會兒要過去一趟,不能送你回報社。外面下雨,一會兒回去記得打個車。”
姜南梔不吭聲,想到被人恐嚇、揶揄、調(diào)笑,積攢下來的恐懼和難堪油然而生,眼眶里蓄滿了淚水。
這么僵持了一會兒,沈譯洲聲音湮入塵埃,大庭廣眾蹲在她面前,細心撥開她額前長發(fā),將她攬進懷里,雙手輕拂女孩脊背以示安撫,“很快就回來了,小哭包。”
這個昵稱讓姜南梔想起高二那年。
她在操場摔破膝蓋,沈譯洲當著全校的面將她背到醫(yī)務(wù)室。
少年清瘦的脊背和那句“疼就咬我肩膀”,讓她第一次心動。
此刻,姜南梔呼吸一滯,一想到沈譯洲蹲在自己面前,周圍人投來熱烈好奇的目光,只覺得耳朵和臉頰都發(fā)燙。
她在他懷中掙了掙,他反倒更加用力抱緊。
姜南梔又聽他沉沉的嗓音,“前幾天膝蓋摔破了也不說,要不是梁明玉告訴我,你還準備瞞我到幾時。”
姜南梔一驚,以為他知道了,隨即反應(yīng)過來,室友替她圓了謊。
他稍稍與她拉開距離,仰頭,目光繾綣的凝視著她,“以后跑步要小心,這么大人了,總讓人操心可不好?!?/p>
她鼻頭一酸,任性道,“就讓你操心我一輩子?!?/p>
沈譯洲垂眸看了她一眼,兩人一高一低,呼吸交纏,傾身靠近她臉頰一側(cè)。
她鼻息間都是他的氣息,在他接近的一瞬,心跳的飛快,下意識偏頭躲開,腦袋垂得更低了。
這個本能的躲避讓兩人都愣住了。
想到剛才自己荒誕的舉動,沈譯洲輕咳一聲,壓抑著笑意,緩慢站起來,最終只是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聲音有些沙啞,“傻瓜,我走了?!?/p>
許久,姜南梔抬頭,飛快收起餐盤,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長發(fā)飄散浮動,眾人只余艷羨。
姜南梔高一時,和沈譯洲熟稔。
彼時少年意氣風發(fā),在新生入學儀式上,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宣示對她的愛戀,贏得全校少男少女熱烈喝彩。
第二天,自然受到學校處分,可他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追了她三年,用愛意逐漸讓她沉浮。
大學開學典禮,他意外坐在她身側(cè),像是蓄謀已久,笑靨溫暖,“以前你說,家里不允許高中早戀,現(xiàn)在上大學了,你可以考慮我嗎?”
她驚訝之后,眸色漆黑,揚起笑意。
他心頭一熱,不卑不亢,笑容坦蕩。
后來,他們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算起來他們相識快六年,真正在一起不到三年,除去牽手、擁抱,好像從未更進一步。
剛才,她好像拒絕了他。
那么多人,已經(jīng)沒臉見人了。
想到這里,姜南梔捏著手機,頓時覺得周身溫度驟然飆升,將通紅臉頰埋進掌心,激動地跺腳。
此時,雨已經(jīng)停了,空氣清新,風雖有些涼,但吹在臉上卻很舒服。
姜南梔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公交站臺,握緊傘柄,走了過去。
剛到,一輛公交車疾馳而去,她看了一眼數(shù)字,不經(jīng)過她要去的地方,微蹙了下眉,收起雨傘,放進包里。
身側(cè)傳來一陣起伏的低呼聲,姜南梔抬頭,一輛尾號210的黑色布加迪停在了公交車道上。
跑車猛地剎住,車輪與地面劇烈摩擦,發(fā)出渾厚、像野獸被困掙脫的咆哮聲。
周圍接連發(fā)出贊嘆聲、呼喊聲,目光逡巡,有人壓低聲音,“是不是在等誰?”
姜南梔背脊一涼,無端漫起一股若有似無的恐懼感。
那是一雙幽深湛黑的眼眸,隔著玻璃,卻讓人望而生畏。
車窗緩緩降落,男人白色短袖,深褐色休閑褲,單手撐在窗戶邊沿,指尖輕叩方向盤,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笑,“好久不見,姜小姐?!?/p>
姜南梔呼吸一滯,表情微變,渾身發(fā)涼,他怎么知道了她的真實姓名,可眼眸并未閃避,“怎、怎么?”
話語卻不經(jīng)意泄露了情緒。
梁景初掀了掀眼皮,眸色漆黑,微微勾唇,嗓音低而沉,“我最近丟了點東西。”
姜南梔身形微微一頓,有些詫異,眼神躲避,“什么?”
梁景初凜冽的氣息覆蓋了全身,指尖就那么一點一點輕叩,不急不慢,又微妙地彎了下唇角,“面子?!?/p>
姜南梔沉住氣,蹙眉,眸底一片清冽冷然,毫不示弱,“關(guān)我何事?!?/p>
只見梁景初欠了欠身,稍一用力,姜南梔的手腕便瞬間被他緊緊握住,她奮力掙扎,卻被他輕易拽到車前,人向前趔趄了幾步,趴在車邊沿。
男人身上清冽的檀木香混著危險氣息撲面而來。
他一只手環(huán)在她的腰間,漆黑的雙眸緊貼著她瘦削的身體,微風撩動了她的長發(fā)。
周圍學生竊竊私語。
“放開!”她壓低聲音,“這里是學校!”
梁景初勾唇輕笑,笑得魅惑邪佞,仿佛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
沉聲,陰郁冷淡,“姜小姐可是好生勇氣,難道就不想聽聽惹惱我的下場是什么?還是,怕你男友知道?”他故意頓了頓,“沈譯洲,需要我背他的資料嗎?”
姜南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調(diào)查了她的一切,她使勁甩開他的禁錮,向后退了大步,蹙眉抿唇,咬牙切齒地說,“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景初維持著姿勢沒動,戾氣分外濃重,“上車?!?/p>
姜南梔根本不想理會,面無表情瞪著他,料想他也不會在這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梁景初反倒不急不惱,沉靜地看著她,一派閑適淡然,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輕叩。
她穿著白色襯衫,黑色九分微喇牛仔褲,微仰著頭,白皙的頸項弧度迷人,倔強執(zhí)著的目光下,隱約滲透出一股驚恐畏懼。
公交車準備進站,不停按喇叭催促,周圍男女投來異樣眼光,低頭議論紛紛。
他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姜小姐,要是不上車,我可以慢慢等?!?/p>
姜南梔皺了下眉,這人分明是故意整她,存心在這跟她耗時間,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她裝作沒看見、沒聽見、不認識,斂眉低頭,抬腿就走。
跑車緩慢向前滑動,他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cè),一道刺眼的光線劃過他湛黑的眸,像是落了一層冰。
突然,她聽到他陰冷低沉的嗓音,慢慢從身側(cè)傳來,像是在播報,“姜南梔,19歲,華清大學新聞學院大三,西安人,家住……”
她倏地停住了腳步,睫毛輕顫,滿臉寫著被脅迫的痛苦,咬牙拉開車門,重重摔上,一抹清新淡雅的茉莉花瞬息傳來。
關(guān)門聲音頗大,可以想象她此刻的怒意。
男人瞇了瞇眼,目光深沉漆黑,就這么凝眸看著她,嗓音玩味,“……真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