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國回到了他曾經(jīng)的家。
或者說，是一片廢墟。
燒焦的木梁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曾經(jīng)的石墻被熏得漆黑，坍塌了一半。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也被燒死了，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絕望的手。
他背著那桿繳獲的三八式步槍，腰里別著獵刀，緩緩地走進了這片廢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走到曾經(jīng)是屋子的地方，停了下來?？欢吹娜肟谝呀?jīng)被燒塌的房梁和碎石堵住了。
“爹，我回來了?！彼麑χ鴱U墟輕聲說，“我來取你的槍?！?/p>
說完，他放下背上的步槍，開始用手清理堵在炕洞口的碎石和焦木。他的動作很慢，很穩(wěn)，像是在進行某種莊嚴(yán)的儀式。
一塊塊石頭被搬開，一根根焦木被扔到一旁。他的手很快就被磨破了，鮮血和黑色的灰燼混在一起，但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
就在他清理出一半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從村口的方向傳了過來。
李衛(wèi)國動作一滯，立刻像貍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閃身躲到一面殘存的斷墻后面。他抓起身邊的三八大蓋，拉動槍栓，將一顆子彈頂上膛，然后從墻的缺口處，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一支五人的日軍巡邏隊走了進來。他們端著槍，懶懶散散地在廢墟中走動，似乎是在例行巡查。
“中尉閣下，這個村子已經(jīng)燒光了，不會再有活人了，我們還來這里做什么？”一個日本兵抱怨道。
帶隊的那個中尉踢了一腳地上的一個破陶罐，不耐煩地說：“是佐佐木大佐的命令！最近‘山鬼’鬧得太兇，大佐懷疑他就躲在這附近的山里，讓我們加強巡查?！?/p>
“山鬼？”另一個士兵撇了撇嘴，“我看就是個別被打散的土匪，故弄玄虛罷了。要是讓我碰上，一槍就能解決他！”
“別大意。聽說已經(jīng)有十幾名帝國勇士死在他手上了。而且，沒人見過他的樣子，來無影去無蹤?！?/p>
“我看就是你們太膽小了！在這滿洲的深山里，還能有什么厲害角色？一群未開化的野人罷了！”那個士兵依舊滿不在乎。
他們一邊說，一邊朝李衛(wèi)國藏身的這片廢墟走了過來。
李衛(wèi)國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緊緊地握著手里的步槍，冰冷的鋼鐵讓他感到一絲鎮(zhèn)定。他知道，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他不能退，也無路可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舉起了槍。
三八式步槍的準(zhǔn)星，套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日本兵的腦袋。
“一百二十步?！彼谛睦锬钪赣H教他的估距方法，“無風(fēng)。不用修正?！?/p>
“喂，你們看，這里好像有人動過！”一個日本兵指著李衛(wèi)國剛剛清理了一半的炕洞口。
五個人都警覺起來，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圍了過來。
就是現(xiàn)在！
李衛(wèi)國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廢墟的死寂。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日本兵，腦袋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鋼盔被打飛，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敵襲！”剩下的四個人反應(yīng)極快，立刻散開，尋找掩體。
李衛(wèi)國沒有絲毫停頓，在開槍的瞬間，他就地一滾，閃到了斷墻的另一側(cè)。他拉動槍栓，退出滾燙的彈殼，第二顆子彈再次上膛。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
“在那邊！”一個日本兵發(fā)現(xiàn)了他，舉槍就射。
“砰！砰！”
子彈打在墻壁上，碎石飛濺。
李衛(wèi)國根本不理會，他利用對方開槍的間隙，猛地探出身子，再次開火。
“砰！”
那個對他開槍的日本兵胸口爆出一團血花，慘叫著倒了下去。
“混蛋！”帶隊的中尉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氣急敗壞地大喊，“火力壓制！給我殺了他！”
兩個日本兵開始朝李衛(wèi)國藏身的地方瘋狂射擊。
李衛(wèi)國縮回頭，緊緊地貼著墻壁，子彈從他頭頂呼嘯而過。他沒有還擊，他在等。他在等對方換彈夾的那個間隙。
槍聲停了。
李衛(wèi)國閃電般地再次探出身。
“砰！”
又一個日本兵應(yīng)聲倒地。
現(xiàn)在，只剩下那個中尉和另一個士兵了。他們躲在石頭后面，再也不敢輕易露頭。
“八嘎呀路！你，從那邊包抄過去！”中尉對僅剩的那個手下命令道。
“嗨！”
那個士兵貓著腰，端著槍，開始沿著廢墟的邊緣，試圖繞到李衛(wèi)國的側(cè)后方。
李衛(wèi)國聽到了他移動的腳步聲。他沒有動，依舊靜靜地趴在墻后，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
那個繞后的士兵越來越近了。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獰笑。
就在他繞過一堵斷墻，以為自己即將得手的時候，一把冰冷的獵刀，從墻后無聲無息地抹過了他的脖子。
士兵的眼睛瞪得滾圓，他想喊，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鮮血，從他的頸動脈噴涌而出。
李衛(wèi)國扶著他，將他輕輕地放在地上，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然后，他撿起了這個士兵的步槍。
現(xiàn)在，他有兩支槍了。
他沒有回到原來的位置，而是悄悄地轉(zhuǎn)移到了另一處廢墟后面。
“田中？田中？你那邊情況怎么樣？”石頭后面的中尉等了半天沒有動靜，開始焦急地呼喊。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中尉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田中也完了?，F(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出來！你給我出來！”中尉歇斯底里地大喊，“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有種出來，和我決斗！”
李衛(wèi)國沒有理他。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石子，朝著自己原來位置的相反方向，扔了出去。
“啪嗒。”石子落在一片瓦礫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在那邊！”中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就從石頭后面探出身子，舉槍就射。
“砰！”
迎接他的，是李衛(wèi)國早已等待多時的子彈。
子彈精準(zhǔn)地從他的眉心穿過。
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了。
李衛(wèi)國從廢墟后走了出來，他端著槍，警惕地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所有敵人都已經(jīng)死亡。
他沒有去撿那些戰(zhàn)利品，而是徑直走回那個被清理了一半的炕洞口，繼續(xù)用手挖掘。
終于，他摸到了一個冰冷的、堅硬的東西。
他把它從灰燼和碎石中拖了出來。
那是一桿老舊的漢陽造步槍，槍身被熏得漆黑，但整體還算完好。
李衛(wèi)國用袖子，仔仔細(xì)細(xì)地擦拭著槍身上的灰塵，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爹，我拿到它了?！?/p>
他一手拿著繳獲的三八大蓋，一手拿著父親的漢陽造，站在這片埋葬了他所有親人的廢墟之上。
“山鬼”的傳說，在日本關(guān)東軍中越傳越神。他們再也不敢派小股部隊進山，每一次行動，都至少是一個小隊以上的規(guī)模。
而佐佐木健一，在他的辦公室里，看著一份份關(guān)于“山鬼”的報告，臉色越來越陰沉。
“查！給我查！這個‘山鬼’，到底是什么人！”他對著情報官怒吼道。
“哈伊！”
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開始向李衛(wèi)國撒來。而李衛(wèi)國，這匹孤狼，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