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傅承硯頂下肇事逃逸罪,坐了七年牢。出獄那天,他沒來,
只派特助送來一份月薪三萬的保姆合同。他的未婚妻,是我曾經(jīng)最好的閨蜜,梁詩琪。
傅承硯在電話里說:“方雪瑩,你坐過牢,除了我誰會要你?”“你不是最會照顧人嗎?
詩琪懷孕了,就當報答我?!绷涸婄骶o接著發(fā)來語音,笑得又甜又毒:“方雪瑩,來吧,
我家正好缺個會擦地的?!蔽铱粗麄円患胰谄錁啡谌诘恼掌?,點了點頭。第二天,
我沒有去他的別墅。我?guī)е硪环菸募瞄_了他商業(yè)帝國死對頭,江澈的門?!敖?,
這是傅承硯所有海外資產(chǎn)的轉(zhuǎn)移證據(jù)?!薄捌吣昵?,我還為他藏了一樣東西,
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1我按響了門鈴。開門的人是梁詩琪。
她穿著一身高定香奈兒孕婦裙,小腹隆起,整個人泡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馨香里。
她上上下下地掃過我,最后停在我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上?!把?,方雪瑩,你可算來了。
”她捂著嘴,一臉的驚訝,“真不好意思,太久沒見,我剛才差點把你認成收垃圾的阿姨,
你這身衣服……是在牢里統(tǒng)一發(fā)的?”我身上這件,的確是出獄時領(lǐng)的,褪了色,
袖口也磨破了邊。我沒吭聲,只是看著她?!鞍パ剑瑒e傻站著,快進來?!彼焓忠獊砝?,
指尖快要碰到我時,又猛地收了回去,掏出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扒莆疫@記性,
都忘了你剛從那種地方出來,肯定不干凈??烊Q身衣服,別把晦氣帶給我的寶寶。
”她領(lǐng)著我到了一樓的保姆房,房間又小又暗,窗戶外面就是一排垃圾桶。
床上疊著一套灰色的粗布衣服?!斑?,快換上。”梁詩琪捏著鼻子,
用兩根手指拎起那套衣服。“這是以前給狗洗澡的阿姨穿的,不過你放心,
我讓人拿消毒水泡過了。陳媽,帶她去洗個澡,多搓幾遍,
天曉得頭發(fā)里藏了些什么虱子跳蚤!”一個中年女傭走過來,沖我說:“跟我來。
”浴室很小,花灑里噴出的水忽冷忽熱。我閉上眼,水珠砸在身上,我用力搓洗,
試圖將那股子屈辱感從骨頭縫里刮出去。等我換上那身扎人的粗布衣服出來,
梁詩琪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指揮傭人把我那個帆布包扔進垃圾桶?!暗纫幌隆?/p>
”我的聲音有些干。梁詩琪回頭,挑了挑眉:“怎么?那種破爛還想留著過年?
”“里面的東西是我的?!薄芭??”她笑了,讓傭人把包拿過來,當著我的面,
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倒在地毯上。幾件舊衣服,一本封皮泛黃的相冊。她撿起相冊,
翻開。那是我和媽媽的合影?!皣K嘖,真感人。”她撇了撇嘴,手指劃過我媽媽的臉,
“方雪瑩,你坐牢那幾年,你媽媽是沒了吧?真可憐,死的時候女兒都不在身邊。
”我的四肢百骸都開始發(fā)冷。她手一松,相冊掉在地上,隨后,她抬腳,
用那雙尖細的高跟鞋跟,在照片上狠狠地碾了過去。刺耳的摩擦聲?!鞍パ剑只?。
”她笑得天真爛漫,“一個死人而已,你不介意吧?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
是照顧好我和承硯的寶寶。”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滿臉都是炫耀:“哦,忘了告訴你,
我肚子里這個,是二胎。大兒子京安都五歲了?!薄澳氵M去那年懷上的,承硯說,
要用一個新生命,來沖掉你帶來的晦氣?!?“京安,快下來,叫方阿姨。
”梁詩琪朝樓上喊。一個小男孩跑了下來,長相有七分是傅承硯的模子。他躲在梁詩琪身后,
好奇地打量我?!皨寢?,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坐過牢的壞人嗎?”梁詩琪立刻捂住他的嘴,
嗔怪道:“瞎說什么!要叫阿姨,這是媽媽給你找的新保姆,以后她負責給你洗腳喂飯,
還會像小狗一樣陪你玩。”她蹲下身子,對著孩子說話,
聲音卻大得整個客廳都能聽見:“京安要記住,有些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我們給她一口飯吃是我們的善良,懂了嗎?”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喘不過氣。
這就是我在監(jiān)獄七年得到的結(jié)果嗎?晚上,傅承硯回來了。他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
比七年前更沉穩(wěn)。他一進門,就徑直走向梁詩琪,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
全程沒往我這邊看一眼?!俺谐?,你回來啦?!绷涸婄骼p了上去,“今天雪瑩第一天來,
我讓她把家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是不是干凈多了?”傅承硯這才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帶著幾分不耐?!班拧!彼貞寺暎淹馓走f給旁邊的傭人?!胺窖┈?,
你以前不是總把‘當個家庭主婦,照顧我一輩子’掛在嘴邊嗎?現(xiàn)在我?guī)湍銓崿F(xiàn)了,
高不高興?”我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點什么。什么都沒有。七年前那個雨夜,
他抓著我的手,哭得像個孩子?!把┈?,我不能坐牢,我的人生不能有污點!你幫我,
求你幫我!我愛你,等我,我一定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家!”我信了。我愛他,
愛到可以搭上自己的一生。我頂下所有罪名??晌冶粠ё叩臅r候,他連頭都沒回。七年。
兩千五百多個日夜。我在里面靠著對他的念想,一天天熬著。我總想著出獄那天,
他會捧著花在門口等我,對我說“歡迎回家”??涩F(xiàn)實是,他讓我來給他和我的閨蜜當保姆。
“怎么不說話?”傅承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皺著眉,“坐牢坐傻了?還是不滿意?
一個月三萬,你在外面連三千的工作都找不到。別不知好歹。”“承硯,你別這么說嘛。
”梁詩琪在一旁勸著,“雪瑩肯定是一時沒適應。對了,雪瑩,你不是最會煲湯嗎?
承硯累了一天了,你去給他燉個湯,就當報答他給你這個工作機會了。
”傅承硯隨手把一張銀行卡扔在茶幾上。“密碼你生日。省著點花,別還當自己是大小姐。
”他語氣輕蔑,“還有,以后在家里,別總擺出這副奔喪的表情,詩琪懷著孕,見不得晦氣。
”3第二天,傅承硯的母親來了?!俺谐?!你怎么能讓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進家門!
”人還沒到,尖利的聲音先劃破了客廳的寧靜。傅母一看到穿著保姆服的我,
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嫌惡?!耙粋€剛放出來的殺人犯!晦氣!萬一她記恨在心,
傷害了我的乖孫怎么辦?”梁詩琪立刻上前扶住她,聲音又軟又糯地安撫:“阿姨,
您別生氣,都是我的主意。雪瑩她……到底是我朋友,在里面待了那么多年,
出來也沒個去處,怪可憐的?!彼@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顯了她的善良,
又句句都在提醒傅母我的身份?!芭笥??”傅母冷哼,指著我的鼻子罵,
“詩琪你就是心太善!這種蛇蝎心腸的東西有什么好可憐的?你看她那張狐媚臉,
保不齊就憋著壞水想勾引承硯!”我沒作聲,繼續(xù)低頭擦拭手里的花瓶,
灰塵一圈圈落在抹布上。突然,“啪”的一聲。梁詩琪手里的青花瓷茶杯掉在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到了傅母的腳背?!鞍?!”傅母尖叫。“阿姨!您沒事吧?
”梁詩琪慌忙蹲下,一副快要嚇暈過去的模樣,“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她話沒說完,猛地抬頭指向我?!把┈摚∧銊倓偸遣皇亲擦宋乙幌?!
”我站在原地,離她至少有兩步遠。傅母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她沖過來,
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臉頰火辣辣地疼,我沒躲。
“不是我?!薄斑€敢頂嘴!”傅母氣得發(fā)抖,抓起桌上的蘋果就朝我砸過來。
梁詩琪尖叫著撲過來擋在我面前,蘋果“咚”的一聲砸在她的胳膊上。
“啊……”她痛呼出聲,眼淚汪汪地看著傅母,“阿姨,您別打雪瑩,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都怪我,是我自己沒站穩(wěn)……”這出婆媳情深,演得真好。晚上,傅承硯回來,
瞧見梁詩琪胳膊上的淤青,再聽完傅母添油加醋的哭訴,周身的氣壓都低了下去。
書房的門被關(guān)上?!胺窖┈?,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一把將我推到墻上,掐住我的脖子,
“我媽和詩琪哪里對不起你?你非要鬧得雞犬不寧?!”后腦勺撞在墻上,悶悶地疼。
“我讓你來,是讓你贖罪,不是讓你來興風作浪的?!彼穆曇衾餄M是厭惡,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動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在外面活不下去,
再乖乖滾回來求我?!”夜深了。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用抹布一點點撿拾著被梁詩琪故意打碎的古董花瓶碎片。梁詩琪穿著真絲睡袍,
施施然走下來。她在我面前蹲下,壓低了聲音,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方雪瑩,還記得嗎?七年前你被帶走那天晚上,
承硯喝了很多酒,他抱著我說,他好害怕。”“我告訴他,別怕,有我呢。然后,
我們就在你最喜歡的那張床上,有了京安?!蔽掖瓜卵鄄€,卻控制不住手的顫抖。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笑的得意:“我要搶走你的所有,一點點折磨你!”我沒反駁,
只低著頭不斷擦著地板。再忍忍……方雪瑩……馬上,我就能讓他們付出代價!
4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后,是我媽媽的忌日。七年了,我一次都沒有去祭拜過她。
我提前一天向梁詩琪請假,只要三個小時。她正修著指甲,聞言,
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行啊,去吧。不過,家里的活得干完?!蔽覐牧璩克狞c開始,
把三層別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擦得一塵不染。早上八點,我換上自己那身舊衣服,
準備出門。“哎喲!”客廳里傳來梁詩琪夸張的痛呼。我回頭,看見她捂著肚子倒在沙發(fā)上,
額頭上全是冷汗?!拔业亩亲印猛础谐帯彼撊醯厣胍?,手指向我,
“雪瑩……我肚子好痛……快叫救護車……”傅承硯從樓上沖下來,一把抱起梁詩琪,
眼睛猩紅地瞪著我:“你還愣著干什么!叫車!詩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給你媽陪葬!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要去給我媽掃墓?!薄澳阏f什么?
”傅承硯的表情像是要生吞了我,“她都這樣了,你還要去給你那個死人掃墓?方雪瑩,
你還有沒有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是我的。”我平靜地看著他,
“我只請三個小時假。”“你敢走!”傅承硯怒吼,“今天你要是敢踏出這個門一步,
我就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媽的墓碑!”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傅承硯抱著梁詩琪上去,
臨走前,還惡狠狠地警告我:“給我老實待在家里!等我回來再跟你算賬!
”別墅里恢復了死寂。我沒走。我知道,他會說到做到。一個小時后,他打來電話,
聲音里是劫后余生的喜悅和壓不住的怒火?!搬t(yī)生說只是虛驚一場,胎兒很穩(wěn)定。方雪瑩,
你滿意了?為了慶祝寶寶沒事,你現(xiàn)在馬上去準備一桌大餐,我要請朋友來家里慶祝!
”我握著電話,聽著他那邊的歡聲笑語,和我身處的安靜,是兩個世界。我走進廚房,
機械地洗菜、切菜、烹飪。油煙熏得我眼睛發(fā)酸,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我點開。照片上,是我母親的墓碑,原本干凈的黑色大理石上,
被人用紅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潑上了四個大字——【殺人犯之母】。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
“再敢惹詩琪不高興,下一次,我就把你媽的骨灰揚了。”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胸口像是被堵住了,喘不上氣。我沒有回復,也沒有刪除。我只是平靜地關(guān)掉手機,
繼續(xù)做菜。紅燒肉,糖醋魚,辣子雞……都是傅承硯和梁詩琪愛吃的。
我做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用心,擺盤精致得像是餐廳里的菜品。晚上,
傅承硯帶著一群朋友回來,家里熱鬧得快要把房頂掀翻。梁詩琪靠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