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孤寂終章與重生驚雷病房里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心電監(jiān)護(hù)儀上起伏的曲線，
最終拉成一條絕望的直線。林峰的意識如輕煙般飄浮在VIP病房上空，
俯視著下方那具被晚期胃癌與無盡悔恨掏空的軀殼。叱咤風(fēng)云半生，積累潑天財富，
臨終時床邊卻空無一人。那些曾經(jīng)阿諛奉承的"朋友"，
甚至被他授予副總裁之位的"兄弟"趙凱，在公司被里應(yīng)外合掏空、他急怒攻心病倒后，
早已作鳥獸散。最噬心的痛，
是腦海中最后定格的畫面：妻子蘇晴離婚時哭腫卻絕望的淚眼；女兒念念生日那天，
看他再次爽約時冰冷陌生的眼神。
"我好悔……晴晴……念念……對不起……"若有似無的嘆息隨著意識的渙散而湮滅。
轟——！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又似只是一瞬。劇烈的頭痛欲裂，
耳邊傳來熟悉又遙遠(yuǎn)的啜泣聲，
帶著哭腔的童音："媽媽……爸爸是不是不要念念了……念念以后乖……"林峰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陽光讓他眩暈。雪白的天花板，老舊的吊燈，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粥香和來蘇水的味道。他難以置信地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床邊，
一個年輕許多、容顏憔悴卻依舊清麗的女子正紅著眼眶，輕輕拍哄著懷里約莫三歲的小女孩。
那是蘇晴！是十年前，還未被他徹底傷透心的蘇晴！
她懷里那個穿著粉色小毛衣、哭得鼻尖通紅的小團(tuán)子，
正是他日夜悔恨、未能好好抱過一次的女兒——念念！記憶碎片轟然涌入！
這是他創(chuàng)業(yè)第三年，因連續(xù)熬夜陪趙凱應(yīng)酬"大客戶"，導(dǎo)致低血糖暈倒住院的第二天！
就是這次之后，趙凱以"愧疚"為由，極力慫恿他投資那個該死的物流項目！"晴……晴？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劇烈的顫抖。蘇晴聞聲抬頭，看到他醒來，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隨即又被擔(dān)憂覆蓋："你醒了？醫(yī)生說你疲勞過度，低血糖暈倒了。
你……你昨晚是不是又和趙凱去喝了很多酒？"她的語氣帶著埋怨，
卻還是下意識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溫?zé)岬挠|感，真實的溫度！林峰猛地坐起身，
動作大得嚇了念念一跳，小女孩怯生生地往母親懷里縮。他環(huán)顧四周：老舊的梳妝臺，
印著俗氣花紋的窗簾，
幅他曾經(jīng)覺得寒酸、蘇晴卻堅持要掛上的廉價婚紗照……這里是他和蘇晴結(jié)婚時租的老房子！
他事業(yè)剛起步時的家！他重生了！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巨大的狂喜與心酸如海嘯般沖擊著他的心臟，他眼眶瞬間通紅，
一把將還在愣神的妻女緊緊摟進(jìn)懷里！真實的、溫暖的、活生生的！他失而復(fù)得的全世界！
"對不起……對不起！晴晴，念念……對不起！"他語無倫次，
積攢了一世的悔恨和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讓這個在商海沉浮中早已冷硬了心腸的男人，
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蘇晴徹底僵住。結(jié)婚幾年，林峰永遠(yuǎn)是忙碌、急躁、甚至冷漠的。
他從未如此情緒外露，更別說這樣緊緊擁抱她、對她道歉。
她感受到丈夫身體的劇烈顫抖和滾燙的淚水，原本的埋怨瞬間被震驚與無措取代。
就連小念念也忘了哭，眨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突然崩潰的爸爸。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還不舒服？我去叫醫(yī)生……"蘇晴遲疑地輕拍他的背。
"沒有……我很好，從來沒有這么好過。"林峰松開她們，雙手顫抖地?fù)崦K晴的臉，
又輕輕摸了摸念念柔軟的頭發(fā)，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溫柔，"我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我會用一切來守護(hù)你們，相信我。
"蘇晴看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深邃與濃得化不開的真誠，心跳漏了一拍，疑惑更深，
卻奇異地被撫平了心底的不安。就在這時，林峰那部老式諾基亞手機(jī)尖銳地響起。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趙凱。林峰的眼神驟然冷卻，
久經(jīng)商海的凌厲氣勢一閃而過，又被迅速壓下。他記起來了：就是這個時間點(diǎn)！
趙凱忽悠他投入全部身家甚至借錢投資那個"穩(wěn)賺不賠"的物流項目，
實則是做局套空他資金的陷阱！上一世，他因此賠光積累，背負(fù)重債，對家庭更加不管不顧，
最終惡性循環(huán)。而今天下午，念念的幼兒園有親子運(yùn)動會，
上一世他因與趙凱"談項目"而缺席，念念哭了整晚，蘇晴也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喂？"林峰接起電話，語氣平靜無波，甚至帶著剛"病愈"的虛弱。"峰哥！
你可算接電話了！身體好點(diǎn)沒？"趙凱的聲音熱情洋溢又急切，
"下午的合同細(xì)節(jié)都談差不多了，就等你拍板！王總那邊約好了，三點(diǎn)，老地方！
這可是塊大肥肉，晚了就怕被別人叼走了！"若是從前，林峰必定立刻趕去。
但現(xiàn)在……他看了一眼緊張的蘇晴和豎起耳朵聽電話的女兒。"下午？下午我去不了。
""什么？！"趙凱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錯愕與慌亂，"峰哥！你開玩笑吧？
這項目我們盯了很久！王總只今天下午有空！是為了……嫂子和小侄女？哎呀，
幼兒園運(yùn)動會什么時候不能參加？嫂子是不是有點(diǎn)太不懂事……""趙凱。"林峰打斷他，
聲音不高，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冷硬與威嚴(yán)，"我說了，下午有最重要的事。項目的事，
以后再說?；蛘?，"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你自己去談。"說完，
他不等趙凱反應(yīng)，直接掛斷電話。房間里一片寂靜。落針可聞。蘇晴瞪大了眼睛，
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這個男人。她聽到了什么？林峰不僅拒絕了趙凱，
甚至沒用那種慣常的、帶著敷衍和愧疚的語氣對她說"對不起，公司有事，下次一定"，
而是直接強(qiáng)硬地回絕了趙凱？這打敗了她過往的所有認(rèn)知。念念的小手揪著爸爸的衣角，
小腦袋歪著，幾秒鐘后，臉上綻放出一個巨大的、不敢置信的驚喜笑容。她眼睛亮晶晶的，
小聲試探地問："爸爸……你真的……真的不去工作了嗎？真的陪念念和媽媽去運(yùn)動會嗎？
"聲音里充滿小心翼翼的期待。林峰的心被女兒這卑微的期待刺痛。他俯身，
珍重地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下："真的，爸爸保證。今天下午，
爸爸是念念和媽媽的專屬騎士，天塌下來也不走。"念念發(fā)出一聲小小的歡呼，
用力抱住爸爸的脖子，咯咯笑起來。林峰抱著女兒，看向震驚茫然的蘇晴。
他能看到她眼中的難以置信、困惑，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心中澀然，
臉上露出溫柔甚至笨拙的討好笑容："晴晴，以前……是我混蛋，被豬油蒙了心，
眼里只有虛頭巴腦的東西，忽略了真正寶貴的。我知道，光說沒用?？次乙院笤趺醋?。
給我個機(jī)會，好嗎？讓我重新學(xué)習(xí)，怎么做個好丈夫、好爸爸。"蘇晴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的眼神不再是過去的浮躁算計，而是沉淀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深邃痛楚，
其中的真誠溫柔卻又清晰傳遞過來。她的鼻子一酸，迅速低下頭，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她害怕這是幻覺，害怕夢醒。她只是胡亂輕輕點(diǎn)頭，
喉嚨里擠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嗯……"但那輕輕一聲，和她微微顫抖的肩頭，
讓林峰懸著的心落下一半。他知道，堅冰雖厚，但第一道裂痕已經(jīng)產(chǎn)生。就在這時，
電話再次頑固響起，屏幕上依然是"趙凱"。林峰直接掛斷，然后毫不猶豫長按關(guān)機(jī)鍵。
世界徹底清靜。他對著妻女露出輕松笑容："走吧，我們先回家，
然后給念念換最漂亮的裙子，去參加運(yùn)動會！
"（二） 笨拙的試探與猜疑的種子親子運(yùn)動會的塑膠跑道上，林峰弓著身子，
左臂圈住念念的腰，右手與她的小手系緊布條。"念念，跟著爸爸的步子，
喊'一二'就邁綁在一起的腳，知道嗎？"他低頭，額頭幾乎碰到女兒發(fā)頂，
聲音里是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知道啦！"念念的小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發(fā)令聲一響，
林峰幾乎是踉蹌著沖出去。他太久沒這樣奔跑，更別說配合懷里的小不點(diǎn)。
布條勒得手腕生疼，他卻只盯著終點(diǎn)線，不停喊著"一二、一二"。念念被顛得咯咯笑，
小腳丫努力跟著節(jié)奏。沖過線那一刻，父女倆一起摔在草坪上。念念壓在他胸口，
笑得打滾："爸爸贏啦！我們是第一！"林峰撐著坐起，把女兒揉進(jìn)懷里，
看著她沾了草屑的小臉，自己也笑個不停——上一世西裝革履站在領(lǐng)獎臺上的得意，
遠(yuǎn)不及此刻女兒掌心的溫度實在。蘇晴站在看臺邊，手里攥著沒開封的礦泉水。
風(fēng)掀起她的鬢角，嘴角弧度沒藏住，可目光落在那對笑成一團(tuán)的父女身上時，
眉峰還是輕輕蹙起。昨天他還說要陪趙凱見客戶，今早卻突然請假，
甚至提前半小時守在幼兒園門口。這變化太急，像平地起的風(fēng)，讓她心里發(fā)慌?；丶衣飞希?/p>
念念坐在自行車后座，小舌頭沒停過："爸爸剛才跑起來像小火車！老師還夸我勇敢呢！
"林峰推著車，時不時回頭應(yīng)一句，"我們念念本來就最勇敢。"視線卻總越過女兒小腦袋，
落在并排走的蘇晴身上。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是他去年出差買的，
上一世她只在重要場合才舍得穿，此刻袖口磨出了毛邊。"你……真的沒事嗎？
"走到單元樓門口，蘇晴終于停下腳步，聲音輕得像被風(fēng)刮著，"趙凱上午打了三個電話，
你都沒接。"她指尖無意識摳著帆布包帶子，"是不是公司出了岔子？還是……你倆鬧掰了？
"林峰的心像被細(xì)針戳了下。他知道她沒說出口的話——上一世生意失敗時，
他也曾這樣"回歸家庭"，把這里當(dāng)避難所，等緩過勁又一頭扎進(jìn)名利場。
他放下自行車扶手，轉(zhuǎn)身正對她。夕陽把兩人影子拉得很長，他能看見她眼底薄薄的疑慮，
像蒙著霧的玻璃。"晴晴，"他聲音放得很慢，"公司沒事。
我和趙凱……確實走不到一塊了。"他抬手，指尖在離她肩膀幾厘米處頓了頓，
最終落回自己心口，"以前是我蠢，總覺得賺錢最要緊，把你和念念扔在一邊?，F(xiàn)在才明白，
我最該守著的，是這個家。"這話太像電視劇臺詞，蘇晴的睫毛顫了顫，低頭盯著自己鞋尖。
鞋跟處沾了塊早上買菜蹭的泥。"嗯。"她輕輕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開樓道門，
鑰匙插進(jìn)鎖孔時，手微微發(fā)抖。林峰看著她背影，喉結(jié)動了動。他知道，
破鏡重圓哪有那么容易，裂痕底下的冰，得用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焐化。夜里蘇晴在廚房擇菜，
林峰換了家居服進(jìn)來，卷起袖子："我來幫你。"他記得上一世蘇晴總說，
希望他能陪她一起做飯?？烧嬲镜剿剡?，他卻手忙腳亂——拿碗沒抓穩(wěn)，
瓷碗"哐當(dāng)"碎在地上，水花濺了蘇晴一褲腳；炒青菜忘了開油煙機(jī)，油煙嗆得他直咳嗽，
菜葉子黏在鍋底，焦成黑綠色。"還是我來吧。"蘇晴遞給他抹布，語氣沒怪他，
可那聲輕描淡寫的"還是"，像在說"你果然不行"。林峰蹲地上撿瓷片，
指尖被鋒利邊緣劃了口子，卻沒吭聲，默默看著蘇晴利落收拾殘局的背影，心中酸澀。
躺下時，床板輕微晃動。林峰側(cè)身對著蘇晴后背，猶豫很久，慢慢伸出手想攬她的腰。
指尖剛碰到睡衣，蘇晴肩膀就幾不可查地僵了下，接著她輕輕翻身，背對他更緊了。黑暗里，
林峰的手懸在半空，慢慢收回。他能聽見蘇晴淺淺呼吸聲，也能看見窗外路燈透過窗簾，
在她后背投下的淡淡光影。上一世他總嫌她睡覺占地方，此刻卻覺得，兩人之間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