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糊糊的溫熱順著喉嚨滑進胃里，也融化了他心底最后一點防備。"每天晚上放學后，

教你一個小時。" 他聽見自己說，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妥協。

補課在煤油燈下開始。李秀蓮學得很慢，一個 "天" 字寫了二十遍還是歪歪扭扭，

但她從不用陳明催促，總是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把每個字的筆畫刻進心里。

陳明漸漸習慣了每天清晨講臺上溫熱的陶罐，

習慣了傍晚時分李秀蓮抱著課本在教室門口等他的身影。直到那個深夜。

陳明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業(yè)，揉著發(fā)酸的肩膀抬頭時，看見窗臺上放著一個布包。打開來，

是一雙嶄新的布鞋，黑色燈芯絨鞋面，納得密密麻麻的白底，

湊近了才能看見鞋底邊緣繡著一朵極小的蓮花，針腳細密得像誰的心事。

他捏著布鞋走到窗邊，聽見院墻外傳來壓低的議論聲。"你看秀蓮這幾天走路都帶風，

肯定是成了。""城里來的先生長得俊，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咱這窮山溝待長久...""聽說昨晚有人看見秀蓮從學校出來，

天都黑透了..."夜風裹著流言鉆進窗欞，陳明握著布鞋的手指忽然收緊。

鞋底的蓮花硌著掌心，像一顆滾燙的石子，在他心里燙出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雨已經停了，月光透過云縫灑在院子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卻照不亮那些在黑暗中滋生的、關于他和李秀蓮的猜測。

3 山歌里的拼音與煤油燈下的算術山坳里的晨霧還沒散盡時，

陳明教孩子們唱的《拼音山歌》就順著梯田的輪廓漫開了。"bpmf 像啥呀？

像小瓢水上漂，像拐棍拄山腰 ——" 童聲混著鳥鳴撞在青石崖上，驚起幾只山雀。

他蹲在土坯課桌上拍著手打節(jié)奏，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拼音字母被陽光曬得發(fā)燙，

連最調皮的男孩都忘了揪前排女生的辮子，扯著嗓子跟著吼。教室后排總坐著個身影。

李秀蓮的藍布褂子洗得發(fā)白，

懷里抱著自家織的粗布坐墊 —— 這是她用兩尺布換一堂課的 "學費"。

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