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漢平原的冬天，風(fēng)像刀子一樣，吹在臉上生疼。
胡瓊芳從雪地里扒了一些紅菜苔和白蘿卜回來，眼睛往屋里瞟了一眼，不見小女兒，隨口問道：“紫蓉呢？”
老二紫慧嘴一翹：“應(yīng)該在單明蘭家里。”
胡瓊芳將菜遞三女兒紫芹：“天快黑了，該回家吃晚飯了，還在人家家里干什么？李平，去將姐姐叫回來。”
六歲的李平哦了一聲，跑了出去。
紫芹笑：“李平怕是叫不回來。”
正在看小人書，吃著瓜子的紫慧悠悠來了一句：“單明蘭將她媽媽的雞蛋偷拿去賣了，換了發(fā)糕吃。她媽打她，她就說紫蓉偷了他們家雞蛋?！?/p>
胡瓊芳一聽頭就大了：“紫慧，你別玩了，和紫芹一起做飯。我去叫紫蓉回來?！?/p>
胡瓊芳還沒有到單明蘭家里，就聽見自己的小女兒紫蓉的聲音：“道歉，你不給我道歉，我今天就不回去？憑什么你偷了東西要賴我頭上?！?/p>
胡瓊芳進(jìn)門，單明蘭她媽喬蘭芝馬上拉住胡瓊芳的手：“大姐，明蘭錯(cuò)了，不該說你家紫蓉拿了我們家雞蛋。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將紫蓉帶回家去吧?！?/p>
紫蓉眨間炸毛：“憑什么你說錯(cuò)了，我就該走啊。她誣陷我，她該先給我道歉。”
胡瓊芳輕拉了一下紫蓉：“別鬧了，回家去了?！?/p>
紫蓉往地上一坐，放聲大哭：“不是拿，她說我偷，是偷。我不要名聲的嗎？他們家從上到下沒有一個(gè)人給我道歉。一家人欺負(fù)我一個(gè)小孩子。”
單明蘭站在邊上，恨恨地盯著地上的紫蓉，就是不做聲。
紫蓉不依不饒：“我不是小偷，我沒有偷過他們家雞蛋，他們家大人，明明知道是自己姑娘偷了東西還說謊，他們還護(hù)著她，故意讓她賴上我?！?/p>
“今天單明蘭不給我道歉，我就死在這里?！?/p>
村子的屋子是一間連著一間的，紫蓉的哭聲引來隔壁左右看熱鬧的人。
胡瓊芳一向是個(gè)護(hù)短的，她輕拖了幾下女兒，裝作拖不動(dòng)，吼道：“這么不聽話的，你不是讓你嬸子難堪嗎？”
紫蓉張口就來：“他們也知道難堪??？那我難堪他們看不到嗎？錯(cuò)了就是錯(cuò)了。單明蘭是故意的，他們看不到嗎？他們都知道。就是不讓她向我道歉，他們就是想欺負(fù)我們家，想欺負(fù)我。聽不到她說道歉，死我也不走?！?/p>
胡瓊芳在紫蓉身上輕拍了兩下：“胡鬧，還不回去?！?/p>
這下紫蓉哭聲更大了。
喬蘭芝下不了臺(tái)，氣極，一把抓過單明蘭，拿著掃把狠狠打了幾下：“向她道歉?！?/p>
單明蘭哭得很大聲，紫蓉哭得更大聲。
蘭芝覺得很丟臉，拿著燒火棍狠狠抽打著單明蘭，手上的力度不小。
單明蘭沒有辦法，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盯著紫蓉，哭著咬牙切齒地說：“對(duì)不起，是我偷的，我不該說是你拿的?！?/p>
胡瓊芳牽著小女兒的手出了喬蘭芝家的門，后面跟著她家的小跟屁蟲李平。
走到半路，胡瓊芳摸了摸自己家閨女的頭：“別哭了，不錯(cuò)，你贏了。回去洗把臉，我在灶里燜了紅薯，回家應(yīng)該可以吃了，吃完做作業(yè)。”
村子三四十戶，由李、單、王三個(gè)姓組成。
胡瓊芳家五個(gè)女兒，一個(gè)兒子，他們家是半邊戶，丈夫李建斌在縣城醫(yī)藥公司上班，胡瓊芳拉扯六個(gè)孩子在農(nóng)村。
憑李建斌的工資根本養(yǎng)不活家里這么多孩子，胡瓊芳是家里的主心骨，一人頂了大半個(g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