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不能生育,讓我替她生??晌以缬行纳先?。她勸我:“窮人妻怎比得上權(quán)貴妾,
只要你幫我生了兒子,日后我讓他榮養(yǎng)你。”我搖頭拒絕,再過三個月我就要嫁給阿鶴了。
后來,江鶴死了。自小打漁的他溺死在河里。我沒有流淚。去求了嫡姐,匍匐跪地。
“之前是我糊涂,我愿意嫁?!?眾人皆知,魏書和柳知意夫妻恩愛。
哪怕成親五年仍無子嗣,禮部侍郎魏書也沒有納妾。柳知意大度,替他納了家中庶妹進(jìn)門。
我進(jìn)魏府的那天,坐了頂灰撲撲的小轎,穿著粉衣從窄小的側(cè)門入內(nèi)。
嫡姐的心腹林嬤嬤上下打量我,提醒道:“夫人選中你,是天大的福氣,你得知恩,
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弊詈竽蔷湓捰行┚娴囊馕?。我柔弱點頭,安分應(yīng)好。
她看到我瑟縮的模樣,臉上滿意。隨口道:“柳府那邊來了消息,
你那花樓出生的姨娘兩幅藥下去,命硬沒死。”我拳頭攥的要滲出血。臉上擠出幾絲笑意,
遞出碎銀子。“多謝嬤嬤告知,也多謝母親善心?!彼凉M意接過,
領(lǐng)著兩個小丫鬟昂著頭離開。說來可笑,下令將我娘打得半死的,
就是那位向來有仁善之名的母親。我掩下眸中神色。安靜坐在喜床,
等著那位姐夫來洞房花燭。后半夜,魏書才來,說是在柳知意那耽擱了。
從前我在柳家見過這位姐夫。印象里是清正溫雅的模樣??稍陂介g,
他溫情下的放縱讓我有些陌生。起伏間帶著幾分兇狠,激烈碰撞中我眼角泛起淚珠。
他修長的手撫過,銜碾過他的薄唇間。輕笑道:“是咸的?!蹦莿幼?,風(fēng)流不羈。
我也終于看清他的眼神,像狼。我隱隱感覺,柳知意也沒見過這幅模樣。有回她與母親談心,
我去討月俸時聽她抱怨?!胺蚓虐?,就連...在那事兒上也規(guī)矩得很。
”我心底莫名生出幾分報復(fù)心理。抬起腿翻身而上。魏書眼里詫異又驚艷。酣暢淋漓后,
我眼眶通紅。他帶著幾分饜足。啞聲問:“你叫,什么名字?”我答:“柳羨月。”半晌后,
衣料摩挲聲響起。魏書穿戴整齊,又是那副清貴的模樣。我不哭也不鬧地目送他離開,
去柳知意那過夜。然后拖著疲軟的身體起身,在浴桶里把皮膚搓得通紅。
最后干脆將頭浸入水中。直到肺部生疼,大腦昏沉瀕臨一線才出來。終于忍不住大哭。阿鶴。
你死的時候,得多痛苦啊。2柳家子女眾多,我是最不受寵的那個。居住的地方,
是府上靠近護(hù)城河的雜院。江鶴經(jīng)常在那里打漁。九姨娘是府里的透明人,
透明到連發(fā)月俸都會忘記她。我十歲就跟著她刺繡,補貼家用。江鶴時常幫我送花樣,
采買針線。日子靜謐又安詳,就跟護(hù)城河的水一樣。阿鶴是普通的賣魚郎,我是普通的繡女。
以后我們成婚了,會在一個普通的小院里,生兒育女。我的愿望很普通,但我很喜歡。
直到柳知意譏笑。“窮人妻怎比得上權(quán)貴妾?”我想說她說得不對。
但她是母親唯一的掌上明珠。得罪不起。可她要我入府為妾,替她生兒子。那怎么可能,
我要嫁給江鶴。頂著她陰沉的目光,我搖頭拒絕。幾天后,
護(hù)城河撈上來一具泡得發(fā)白的男尸。懷里露出我親手繡的荷包。我大腦空白,
渾渾噩噩替江鶴收斂尸骨。他無父無母,我在城郊立了碑。夜里,柳知意要我節(jié)哀。
“護(hù)城河漲水,只怪他運道不好偏往河邊去。”我張了張口。想說阿鶴自小打漁,熟諳水性。
想說他曾橫跨瀾江,無懼浪涌濤急,就為了告訴我,江那邊的野石蘭長什么樣。想說的再多,
目光落在她朱紅的唇間便啞聲。柳知意說:“窮人命賤,早去了倒也是解脫。
”母親在一旁恩威并施:“我記得九姨娘還是賤籍,年紀(jì)大了總待在雜院也不方便,
就讓她搬過來跟我住?!蔽夷救豢粗齻?。問:“為什么,是我?”柳家子女那么多,
為什么非選中我入府為妾。柳知意鄙夷道:“那幾個都是狐媚子,
眼神都粘在魏書身上還當(dāng)我看不出?!痹瓉?,只是因為我本分,好拿捏。更重要的是,
我有心上人,不會愛慕她的夫君。我慘然一笑。三日后,母親說九姨娘請安時沖撞了她。
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打得半死,素白裙子全被染紅。我求到母親和柳知意面前。
匍匐跪地道:“之前是我糊涂,我愿意嫁。”柳知意染著豆蔻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
輕笑道:“你這副委屈的模樣,倒像我們在逼你似的。”“你說嫁就嫁,說不嫁就不嫁,
真當(dāng)侍郎府是你能挑揀的地方?”厚重木板落在身體的響聲環(huán)繞在耳邊,我娘已經(jīng)昏死過去,
發(fā)不出聲。我磕頭,磕了一個又了一個響頭。說:“求嫡姐,讓我嫁?!蔽以谥髟呵罅艘灰?,
磕到已經(jīng)對疼痛麻木。柳知意松口:“行了。”我進(jìn)魏家的那天,我娘還發(fā)著高熱,
昏迷不醒。我拿出阿鶴送我的銀簪。這是他攢了好久的錢才買的。再過三個月,
我本該簪著它嫁給心上人。我將銀簪擦了又擦,最后戴著它,嫁給別人為妾。
3每當(dāng)魏書從我這離開后。次日清晨,我都要去主院喝求子湯。為表求子的誠心,
我得先跪兩個時辰。等柳知意起床,洗漱完,再慢悠悠吃完早餐后。她才會大發(fā)慈悲見我。
親眼看著我喝完林嬤嬤端來的那碗又黑又苦的湯藥。這天我跪得久了些,
因饑餓胃中已泛起酸水。那碗濃稠烏黑的藥一下肚,瞬間苦得我喉嚨收緊,
控制不住全吐出來。緊接著,臉上挨了記火辣辣的耳光。
柳知意聲音發(fā)狠:“賜你的福氣也接不住?!蔽以谒驼坡湎虑埃^先側(cè)偏了幾分,
這樣能少受些力。但唇角還是溢出血。我顫抖著跪地,不發(fā)一語。她看到我柔弱狼狽的姿態(tài),
有些索然無味。離開時,林嬤嬤難得送我出門。她意味不明道:“那藥是苦了些,
要是加些甘草倒好下肚?!蹦抗庠谖野l(fā)間的銀簪流連,毫不掩飾貪婪。我頂著紅腫的臉,
摸了下發(fā)髻。為難道:“這素簪是九姨娘給的,我戴慣了,不過出嫁前母親給了根金簪,
一直放在匣中蒙塵,還望嬤嬤讓我少受些罪?!彼劬σ涣?。笑瞇瞇道:“好說好說。
”我離開后。她背地啐了聲:“上不了臺面的賤胚子,還敢藏好東西?!币估铮?/p>
她早早來到我約好的地方。我隱在暗處,等到月上中天,看到她的表情逐漸不耐煩,
腳步要往外走時。才滿含歉意出來?!芭R出門耽擱了,還請嬤嬤贖罪。
”她一臉怒意地鉗住我的手腕。問:“金簪呢?”我瑟縮道:“在,在我懷里,請嬤嬤稍等。
”4她陰沉地松開手。我一邊拿東西,一邊向旁邊的井口走了幾步。邊說:“怕拿錯東西,
夜色太暗,來時都差點走錯路,”她不耐煩地?fù)屵^去,快步走到井邊,想對著月光看清楚。
嘴里道:“下回我可不會再來這...”話沒說完,被我從背后猛推向井邊。
她憤怒道:“你想做什么!”我抱緊她的小腿,她才沒掉下去。
她整個頭都埋向冰冷黑沉的井水。驚恐的聲音在空洞的井壁回響?!捌咝〗沭埫。?/p>
”我一邊往她腿上系捆著石頭的麻繩,一邊想。當(dāng)初我收斂完江鶴的尸骨后??匆娏笤?,
林嬤嬤向驗尸的仵作遞出銀子。她輕蔑道:“他那副賤命倒挺值錢,記好了,人是溺死的。
”九姨娘死命拉著要沖出去質(zhì)問的我。她向來孱弱,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
用瘦得咯人身體緊緊抱住我。紅著眼眶心疼道:“忍,要忍。”耳邊,林嬤嬤換了求饒的話。
“只要你放了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薄斑B大小姐都不知道?!蔽蚁到Y(jié)的手一頓。
林嬤嬤向來是柳知意的心腹,同她一條心,有什么事,連她都要瞞著?我停下動作。
問:“什么事?”她急忙道:“你先救我上來。”我柔弱道:“力氣用光了,嬤嬤容我緩緩。
”又‘不小心’松了力,她身體往下墜了些。她求生心切,脫口而出。“大小姐不是不能生,
是被姑爺下了藥?!弊詈笠粋€字結(jié)束,她聲音被淹沒在冰冷的井水里。我站在井邊,
冷冷看著她撲騰地上下浮沉。然后面無表情用石頭往她露出的頭上砸。直到水面平靜。
收拾完旁邊的痕跡后。我掩上這座偏遠(yuǎn)小院的門。原來,眾人皆羨慕的伉儷,
也沒有那么恩愛。5柳知意對林嬤嬤很信任依賴。她失蹤后。
柳知意氣得在主院摔了好幾套茶盞。夏日蟬鳴聲不斷。我剛替她抄完經(jīng),
就被心煩意亂的柳知意趕去捕蟬。爬樹登高向來是下人的活。但她心情不好時,就愛折騰我。
頂著烈日,我汗如雨下,狼狽地濕透了衣衫。正巧魏書來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滯了幾息。
再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頭。對柳知意道:“林嬤嬤之事你也別太憂心,我怕你身邊無人可用,
請了位剛出宮的嬤嬤來伺候?!比~嬤嬤恭敬行禮。柳知意眉間的怒氣微收。
轉(zhuǎn)頭笑盈盈挽著魏書進(jìn)門?!胺蚓?,你真貼心。”魏書用過午膳便外出。丫鬟喚我下樹。
“大人說蟬鳴有雅趣,不用捉了?!蔽覛獯跤踝嚼认玛帥鎏?,嘴唇已干裂起皮。
剛要喝碗水,便被柳知意掀翻在地?!澳氵€有膽子敢勾引魏書!”“夫君眼里只有我一人。
”“再敢癡心妄想,我就把你和你娘發(fā)賣了去?!本鸵驗閯偛盼簳嗫戳宋乙谎?,
柳知意便怒不可遏??擅髅?,要我生子的,也是她。我彎下脖頸,沒有辯解。
低聲道:“姐姐教訓(xùn)得是。”她一臉厭惡。語氣冰冷:“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
”為妾者,半奴半主,任主母打罵發(fā)賣。我和我娘都是。夜里。魏書在榻間時,
沒有表面那般有禮。反而有些強硬和蠻橫。聽說我娘出身花樓后。他埋在我頸間,
調(diào)笑道:“不知你有學(xué)到多少?”他喜歡我柔弱的模樣。知情識趣,聽從他的指揮,
隨他沉溺深淵。他不敢對柳知意做的那些事。似乎找到了出口。哪怕他如今貴為禮部侍郎。
在柳知意面前,永遠(yuǎn)是那個被榜下捉婿,被岳父提攜的窮小子。柳太傅對他恩重如山,
壓得他對柳知意抬不起頭。但魏書是狼。不是給食知恩的狗。我趁他表情歡愉時。
怯生生提:“我娘身體向來不好,我想去柳家看看?!彼垌畛?,沒說好還是不好。
啞聲道:“讓我看看,你還學(xué)了些什么?!笔庐?。他懶懶擁著我,拂去我眼角的淚。
笑道:“阿月,你真是每一處都合我的心意。”我低垂下眸。不過是知道他喜歡什么樣,
裝出來的罷了。耳邊,魏書的呼吸聲均勻。他已經(jīng)睡著了。這是他第一次留在這過夜。
柳知意會是什么表情呢?注定是她無眠的一夜。我起身,冷冷看著主院的燈火。心想,
這只是開始而已。6次日,柳知意果然大發(fā)雷霆。魏書上朝后。
她就命人將我從院子里拖出來。這次她發(fā)了狠,親自扇了一個又一個耳光還不解恨。
還命人將我剝得只剩件單衣,壓進(jìn)湖水里。好幾次我窒息到以為自己挺不過去了。
意識模糊時聽到葉嬤嬤開口:“大人就快回來了?!绷馄业哪?。
聲音飄忽:“我踩死你,跟捏死只螞蟻一樣?!蔽野l(fā)起高熱,休養(yǎng)了好幾天。
魏書沒有來過一次。但是在陪柳知意回娘家時,他帶上了我。我娘站在柳太傅和柳夫人身后。
低眉順眼。離開時。對上她擔(dān)憂的目光。我悄悄塞了樣?xùn)|西到她手上。一個月后,
柳太傅病了。柳知意擔(dān)憂父親,經(jīng)?;啬锛?。我在魏家的日子好過了些。
知曉我和姨娘在柳家的處境后。魏書對我,似乎也多了幾分憐惜和偏愛。比如府中裁新衣時,
他會叮囑柳知意給我留兩身鮮亮的緞子。柳知意一臉錯愕。隨即升起了怒氣。不是對魏書。
而是沖我,將手中的茶盞往我身上摔。魏書只是無奈搖頭。勸她:“知意,你該懂事了。
”然后拉著我離開。柳知意尖利的聲音響起:“夫君!”可是魏書沒有回頭。幾天后,
柳夫人來了魏家一趟。也許是為了照顧柳太傅。印象中笑得慈眉善目的嫡母,憔悴了許多。
她走后,柳知意開始學(xué)乖。對我沒有那樣盛氣凌人。甚至能心平氣和的拉著我的手。
笑道:“妹妹,待日后你生下孩子,我一定讓他榮養(yǎng)你?!蔽倚τ膽?yīng)了。夜里,
我對魏書道:“聽姨娘提起,父親怕是時日無多,也怪我肚子不爭氣,不能讓他見到外孫。
”魏書神情輕松,問:“你想要個孩子?”我點了點頭。猶豫道:“姐姐她,很著急。
”他輕哼了聲,神情倦懶沒有回答。只是次日,來我這時換了常用的熏香。
我被抵在金絲楠木的床沿邊。意識模糊想著。原來,當(dāng)初林嬤嬤說魏書下的藥,
是他身上的香。7診出我有孕的那日。柳太傅病逝了。柳知意哭紅了眼,悲痛交加之下,
罵這孩子是喪門星,是妖孽,克死了她爹。那是第一次,一向?qū)λ龑櫮绲奈簳l(fā)了火。
扶住了險些被她推倒的我。魏書皺眉道:“你鬧夠了么?”哭了一天一夜的柳知意愣在原地。
她怔怔望著魏書?!胺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就算在婆婆面前,你都沒兇過我一次。
”魏書眼神一冷。“別提我娘!”“她就是被你活活氣死的?!绷饪吹剿l(f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