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雨交加,將那些桃瓣打的七零八落。侍女阿五提著裙裾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進到屋里也不知道收傘就輕聲喚我?!靶〗?,
不好了...”我聞言轉身就要責怪她又忘了規(guī)矩,卻看到她濕紅的眼眶硬生生憋了回去。
“何事......”“小姐,小姐,花驍他,他被打死了!
”說完阿五淚水決堤般放聲大哭?!澳阏f我?guī)熜炙?!”我兩眼一黑手指堪堪抓住桌腳,
阿五眼疾手快的扔下傘,扶住我后來阿五告訴我,師兄的尸首也是便尋不見,
后面還說了什么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一夜無夢,窗外雨聲不斷?!肮媚铮@是去哪?。?/p>
”車夫回頭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點促狹的笑意。我伸出手指摳了摳鼻尖,
面無表情地頂回去:“趕你的馬就行,哪這么多廢話?”車夫被嗆得噎了下,訕訕轉回頭,
再沒敢多嘴。我望著車窗外掠過的樹影,要去的,正是那臭名昭著的斷指鎮(zhèn)。
作為花家玨字輩趕尸人,師父香消玉殞,
我、師兄和師弟本就是最后的傳承;如今師兄也沒了,這護送金主尸體回鄉(xiāng)的活,
還有查師兄死因的事,自然都落我肩上。時間緊任務重,路途迢迢我卻又手癢難耐,
看了眼窗外,到了斷指鎮(zhèn)旁的幽縣,決定就在此處略施拳腳?!拔?,就到這。
”說著我給扔給車夫幾張銀票,車夫數(shù)的臉上褶子都要抻平了?!爸x小祖宗誒。
”倒不是我多闊綽,只是我那名義上的未婚夫給的,我們本來打算下個月就完婚,
只是他這病怏怏的身子,讓我總覺得婚事還有回旋的余地。正好趁著師兄這空檔,
我也有此由頭能夠脫身,臨行前他塞銀票時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倒讓我心里暖了半截。接著,
我理了理衣襟,背著手大搖大擺走進了縣里最大的那家花樓,里面歌舞升平,
是個淡忘煩惱的好地方。直到玄月中懸,我才準備起身?!皵嘀告?zhèn),斷指鎮(zhèn)~”為了抄近路,
我迷迷糊糊的走進了的一片小樹林,口里一直說著胡話,只是意識尚算清醒?!肮媚?,
可是迷路了?”比聲音先到的是一陣香氣,縈縈繞繞的撩得人面紅耳赤。
“額......你干嘛。”我從兜里掏出一張黃符,舉起來踉踉蹌蹌的原地轉了個身。
楊樹林屬陰,可是這臟東西算是惹錯了人!黃符上的朱砂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剛轉完半圈,
手腕突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攥住。“符畫反了,后生仔?!蔽沂忠欢叮S符“啪”地掉在地上,
符面朝上——果然,朱砂畫的鎮(zhèn)邪咒印倒轉著,像張咧開的嘲諷鬼臉。一道紅影從樹后飄出,
玄色鑲邊的吉服沾著枯葉,領口卻露出半截蒼白的脖頸,腰上還纏著斷成兩截的紅綢帶。
它抬手摘了紅蓋頭,露出張慘白的臉,眉眼畫著早已褪色的紅妝,嘴角扯著僵硬的笑。
“反了的符鎮(zhèn)不住陰,倒招我哩?!闭f話間,它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抬起,無名指卻齊根斷了,
斷口處滲著的黑汁滴在地上,瞬間被楊樹根吸得干干凈凈。我皺了皺眉,頭上戴著進賢冠,
又有著紅蓋頭,這到底是什么鬼?紅影飄得更近了些,吉服下擺掃過地面的楊葉,
竟沒發(fā)出半點兒聲響?!澳阏f……這蓋頭,像不像二十年前那場沒辦完的婚,
娘子你不記得我了?”它聲音輕飄飄的,腦袋歪到一邊,露出半只青灰的眼睛,
眼白里爬滿了黑紋。我攥緊攝魂鈴剛要搖,卻見它另只手猛地將紅蓋頭伸出來。
“當年送親的隊伍,就困在這楊樹林里,連人帶轎,哈哈哈哈哈?!彼α似饋?,
笑聲混著楊葉的“拍手”聲,格外刺耳,“如今見了你,正好……補完這場婚?!薄澳阆肴?,
有那個膽子嗎?”我攥緊攝魂鈴猛地搖晃,“叮鈴鈴”的脆響刺破楊樹林的死寂,
同時從腰間抽出桃木劍,劍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鬼新郎將手里的紅蓋頭猛地朝我扔來,
我伸出劍,將它一劍斬碎,碎布瞬間被化為齏粉。鬼新突然郎笑了,露出整張蒼白扭曲的臉,
袖口伸出的一雙鬼手突然繃直,指端像有無數(shù)根無形的線拽著,朝我面門而來。我側身躲避,
絲線卻擦著我的胳膊劃過,觸到皮膚時竟像冰錐般刺骨。
它斷指的手伸長轉而向地面猛地一抓,地面的楊葉突然騰空,凝成鋒利的刃片射向我胸口。
我迅速掏出張鎮(zhèn)邪符貼在桃木劍上,符紙遇劍火瞬間燃起來,揮劍劈開葉刃的同時,
火焰直撲鬼新郎面門。它怪叫一聲后退,進賢冠歪在一邊,露出的脖頸上,
黑紋正順著血管往上爬?!安恢阑睿 蔽依淅溧托?。它怒叫著抬手,
楊樹林里的樹干突然劇烈搖晃,無數(shù)根發(fā)黑的樹根破土而出,像毒蛇般纏向我的腳踝。
我腳尖點地跳上一截斷木,搖響攝魂鈴的同時大喊口訣:“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桃木劍上的火焰驟然變旺,我縱身躍起,
劍刃直刺它眼睛的黑紋——那處正是它魂魄最弱的地方。桃木劍剛刺破黑紋,
鬼新郎的身體就像被扎破的皮囊,青灰色的霧氣從傷口里瘋狂往外涌,
進賢冠“哐當”掉在地上,婚服也瞬間變得破敗不堪。
我趁機從懷中掏出師傅留下的青銅鎮(zhèn)魂罐,罐口刻著的鎮(zhèn)邪咒在月光下泛出紅光,
我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罐口:“玨字為令,尸煞退散,收!”鬼新郎的霧氣身體被扯得變形,
他嘶吼著想要掙脫,卻仍然無濟于事,青霧順著罐口一點點被吸進去,它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后只剩一句模糊的“婚……還沒辦完”,便徹底消失在罐中。我迅速蓋上罐蓋,
用黃符將罐口封死,符紙上的朱砂瞬間滲進罐身,將罐壁上的黑色紋路壓了下去。
“呼~也配讓我松松筋骨。 ”——————————晌午的日頭太毒,
屋里悶得像口密不透風的蒸籠,我愣是被熱得醒了過來。坐起身時還帶著幾分困意,
隨手伸了個懶腰,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枕邊的青銅鎮(zhèn)魂罐——昨夜收服的鬼新郎還在里面,
得確認下是否安分。可指尖剛碰到罐身,就覺出不對勁:罐子輕飄飄的,晃了晃,
里面竟沒半點聲響。那股困意瞬間被驚得煙消云散,我猛地攥緊罐子,
鎮(zhèn)魂符還好好貼在罐口,沒被撕毀,也沒破損,里面的東西怎么會不見了?
想來想去也就作罷,那鬼新郎就算真逃出去,諒他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亂,
更別提跳到頭上來!師兄家里沒什么吃的,我隨便對付了一口便去偏屋看他養(yǎng)的尸體。
我拿著花名冊一一清點,指尖劃過花名冊最后一行“無名,死于意外,無明顯外傷”,
我伸手掀開那具一直蓋著黑布的尸體——布帛滑落的瞬間,我竟愣了愣。
不同于其他尸體的青灰僵硬,這具尸體的膚色只是透著些蒼白,眉眼輪廓清俊得驚人,
鼻梁高挺,唇線分明,連垂在身側的手指都修長干凈,若不是沒有半分呼吸,
倒像只是睡著了。只是看著有些眼熟,我色迷心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指尖剛碰到他的衣領,他突然輕輕動了動睫毛,我才發(fā)現(xiàn)他眼睫竟帶著點淡棕色,
在蒼白皮膚映襯下,竟有種說不出的清雋。他緩緩睜開眼——瞳孔是極深的墨色,
沒有普通尸變時的渾濁,反而清明得像能映出人影。我回過神來,
攥緊了桃木劍抵住他的喉管,他目光落在我腰間的玨字輩令牌上,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聲音低沉卻清晰:“你是?”話音剛落,他撐著木板想坐起身,
動作間竟沒有半分尸體的僵硬,尸布從肩頭滑落大半,肌理線條利落流暢,
腰腹間的人魚線都透著種恰到好處的利落。我咽了一口唾沫,后退半步,卻見他環(huán)顧四周,
反而帶著點探究:“這是哪?”說著,他竟干脆利落地起身,赤著腳走到旁側的停尸榻邊,
一把掀掉蓋在上面的白布?!罢O呀呀,這、這是何物?”他驚得聲調(diào)都變了,轉身就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