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冰冷的河水瘋狂倒灌進(jìn)口鼻,肺葉炸裂般劇痛。黑暗。無邊無際的下沉,意識被碾碎,
拖入永恒的死寂?!偷匚M(jìn)一口氣!我劇烈地咳嗽起來,肺管火辣辣地疼,
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喧鬧——喜慶的嗩吶,喧天的鑼鼓,
人群興奮的起哄叫好。強(qiáng)光刺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站著,身上穿著大紅的喜服,
胸前還綁著朵俗氣的大紅花。手里牽著一段紅綢。紅綢另一端,
蓋著大紅蓋頭、身段窈窕的新娘,正被喜娘攙扶著,微微低著頭,
一步步邁過門口燃燒的火盆?;鹧嫣S,
映著她繡著鴛鴦的紅色裙擺和那雙小巧的、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
一切都熟悉得令人頭皮發(fā)麻。這是……我和大渝朝長公主楚傾凰大婚的日子!我不是死了嗎?
死在那場針對楚傾凰的暗殺里,替她擋了那支淬毒的弩箭,
尸體被扔進(jìn)了護(hù)城河……怎么會……“駙馬爺?駙馬爺?”旁邊的管家小聲催促,帶著笑意,
“該跨馬鞍了,寓意平安順?biāo)?,您愣著神,是看新娘子看傻了眼不成?/p>
”周圍爆發(fā)出善意的哄笑。我猛地扭頭,看向不遠(yuǎn)處。女賓席上,
那個穿著鵝黃色衣裙、容貌嬌俏、正用團(tuán)扇掩著嘴笑的女子——林婉兒,
楚傾凰視若親妹的“好”閨蜜!就是她!前世,就是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之后,
她借口陪楚傾凰去后院更換被“不小心”打濕的嫁衣,
實(shí)則將她騙入提前布置好陷阱的偏僻暖閣!等我察覺不對趕去時,
只看到楚傾凰從高高的閣樓窗臺跌落,像一只破碎的紅色蝴蝶,香消玉殞。而林婉兒,
哭得梨花帶雨,指認(rèn)是楚傾凰自己失足!我信了。直到我死前,
才從一個垂死的殺手口中得知真相——一切都是林婉兒的陰謀!她嫉恨楚傾凰的公主尊榮,
更嫉恨楚傾凰嫁給了我這個人稱“廢物”但實(shí)際上先帝暗中托付遺孤的侯府世子!
她得不到的,就要徹底毀掉!滔天的恨意和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在我胸腔里瘋狂沖撞,
幾乎要炸開!我重生了!回到了悲劇發(fā)生的前一刻!“駙馬爺?”管家又催了一聲。
林婉兒已經(jīng)笑著起身,朝著楚傾凰走去,聲音甜美嬌憨:“傾凰姐姐,
我陪你去后面換身衣裳吧,剛才酒灑了,裙角都濕了。”來了!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說辭!
楚傾凰蓋著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心臟驟停!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我猛地一步上前,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死死攥住了楚傾凰的手腕!她的手很涼,
細(xì)膩的肌膚下能感受到微微的脈搏跳動。是真的。她還活著?;钌?。
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復(fù)得的慶幸瞬間沖垮了我,眼眶熱得發(fā)燙?!榜€馬?
”蓋頭下傳來楚傾凰疑惑的聲音,清冷如山澗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我攥得更緊?!笆捠雷舆@是做什么?”林婉兒臉色微變,上前一步,
笑容有些勉強(qiáng),“吉時還沒過呢,就這么急著和新娘子親近了?
也得先讓我們姐妹說完體己話呀?”她試圖用玩笑化解,
眼神卻銳利地掃過我攥著楚傾凰的手。周圍的賓客也竊竊私語起來,
覺得我這“廢物”世子果然不懂規(guī)矩,行為孟浪。我死死盯著林婉兒,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
恨不得立刻將她千刀萬剮!但我不能。沒有證據(jù)。現(xiàn)在撕破臉,只會打草驚蛇,
讓她有機(jī)會狡辯和脫身!我強(qiáng)壓下翻涌的殺意,深吸一口氣,轉(zhuǎn)向楚傾凰,
聲音因為極力克制而顯得有些沙啞低沉:“公主,不必麻煩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楚傾凰蓋頭下的身影微微一動。林婉兒笑容僵?。骸笆捠雷哟搜院我??傾凰姐姐嫁衣濕了,
豈能失禮于眾賓?”我無視她,只看著楚傾凰,
目光仿佛要穿透那礙事的紅蓋頭:“區(qū)區(qū)酒漬,沾的是喜氣,何必更換?臣覺得,公主此刻,
便是最美。”這話一出,滿場嘩然!這蕭家世子果然是個混不吝的紈绔!
這種場合竟說出如此輕佻之言!林婉兒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神陰鷙:“蕭世子!
公主金枝玉葉,豈能穿著污損的嫁衣完成大禮?這于禮不合!
若是傳出去……”“傳出去又如何?”我猛地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
“本世子說不用換,就不用換!”我的目光終于從楚傾凰身上移開,
如同實(shí)質(zhì)般壓在林婉兒身上,帶著冰冷的警告和審視:“林小姐如此執(zhí)著于更換嫁衣,
莫非那后堂……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在等著公主殿下?”林婉兒瞳孔驟然收縮,
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拿著團(tuán)扇的手猛地攥緊,指節(jié)泛白。她眼神閃爍,
強(qiáng)自鎮(zhèn)定:“蕭……蕭世子說笑了……后堂能有什么?
我只是……只是擔(dān)心公主儀容……”“不勞林小姐費(fèi)心?!蔽艺Z氣冰冷,斬釘截鐵,
“公主的儀容,自有本世子在意。”說完,我不再看她那副虛偽的嘴臉,
轉(zhuǎn)而對著同樣有些愕然的禮官和管家沉聲道:“繼續(xù)儀式!”禮官回過神來,擦了擦汗,
連忙高唱:“吉時到!新人行拜堂禮!”嗩吶鑼鼓再次喧天響起。我緊緊握著楚傾凰的手,
能感覺到她細(xì)微的顫抖和遲疑。但她終究沒有再堅持要去換嫁衣,也沒有掙脫我的手。
蓋頭之下,不知她是何表情。我牽著她,轉(zhuǎn)身,面向高堂。目光掠過賓客席。
林婉兒站在原地,臉色青白交錯,眼神怨毒地盯著我的背影,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精心布置的陷阱,被我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打亂!她不甘心!我收回目光,
心底冷笑。拜天地。拜高堂(宮中嬤嬤代受)。夫妻對拜。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我都做得無比鄭重,
緊緊抓著她的手,仿佛一松開,她就會再次消失。直到禮官高喊:“禮成!送入洞房!
”我心里那塊巨石,才轟然落地!第一步,成了!我攔下了她!
沒有讓她跟著林婉兒踏入死亡陷阱!喜娘上前,要引楚傾凰去婚房。我依舊沒有松開手。
“我送公主過去?!蔽议_口道。喜娘和周圍人都是一愣。這不合規(guī)矩,
新郎官還得在前廳敬酒。但我態(tài)度堅決,眼神掃過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她們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氣勢懾住,竟不敢反駁。林婉兒看著我要親自送楚傾凰離開,
徹底急了!她猛地沖上前,擋住去路,聲音又急又尖:“蕭世子!
前廳還有這么多賓客等著您呢!傾凰姐姐由我陪著去婚房就好!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她眼神里的慌亂和急切幾乎掩飾不住。我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傲中〗?,
”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個人聽見,“你似乎……很怕我親自送公主回去?
”林婉兒渾身一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我……我沒有……”“既然如此,”我逼近一步,
目光如刀,直直刺入她眼中,“那就一起送公主回房。林小姐這么‘關(guān)心’公主,
想必也不介意……多走這幾步路吧?”我倒要看看,有我在旁邊,你還怎么下手!
林婉兒徹底僵在原地,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恐,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冷冷瞥她一眼,不再廢話,牽著始終沉默的楚傾凰,繞過她,
徑直朝著后院婚房的方向走去。紅綢相連,命運(yùn)似乎在這一刻,悄然轉(zhuǎn)向。身后,
林婉兒看著我們的背影,眼神怨毒得幾乎滴出血來,手指死死掐進(jìn)掌心。她不明白。
這個一向被她看不起的廢物世子,今天怎么會像換了個人一樣?竟然打亂了她全盤計劃!
而蓋頭下的楚傾凰,被我緊緊牽著手,一步步走在鋪著紅毯的回廊上。
她能感覺到身邊男人不同尋常的緊繃和保護(hù)欲,
還有他對林婉兒那突如其來的、毫不掩飾的敵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微微偏頭,
透過蓋頭下方的縫隙,能看到身邊男人緊繃的下頜線和緊緊攥著紅綢、骨節(jié)分明的手。
這只手,溫暖,有力,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失而復(fù)得,
又仿佛怕再次失去。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乩壬钌?,紅毯鋪地。
嗩吶鑼鼓聲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只剩下一片詭異的寂靜。只有我們?nèi)说哪_步聲,
和紅綢輕微摩擦的窸窣聲。我緊緊攥著楚傾凰的手,她的指尖依舊冰涼,卻不再試圖掙脫。
蓋頭低垂,隔絕了她的視線,也藏起了她所有情緒。林婉兒跟在我們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
我能感覺到她那道毒蛇般的目光,死死釘在我的背上,
充滿了驚疑、憤怒和一絲被打亂計劃的慌亂。她大概想破頭也不明白,
我這個她印象里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今天怎么會如此反常??諝饩o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蕭世子……”林婉兒終于忍不住,快走幾步,試圖擠到楚傾凰另一側(cè),聲音強(qiáng)作鎮(zhèn)定,
帶著嬌嗔的委屈,“您今日是怎么了?對我好似有諸多不滿?可是婉兒哪里做得不對,
惹您生氣了?”她說著,竟想伸手去挽楚傾凰的胳膊,像往常那樣做出親昵姿態(tài)。
我眼神一厲,猛地側(cè)身,用肩膀不著痕跡地格開了她的手,將她隔在外側(cè)。“林小姐多心了。
”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疏離,“今日是我與公主大婚,瑣事繁多,難免顧此失彼。
若有怠慢,改日再賠罪?!蔽业脑挼嗡宦?,卻明確劃清了界限。林婉兒的手僵在半空,
臉色一陣青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我這個人。
楚傾凰蓋頭下的身影微微一動,似乎對我的回應(yīng)也感到些許意外。前世,
我雖不喜林婉兒矯揉造作,但因著她是楚傾凰的“好友”,面上總是客客氣氣。
何曾如此冷硬過?林婉兒吃了癟,眼神更加陰郁,卻不敢再強(qiáng)行靠近,只能咬著唇,
默默跟在后面,那眼神,像是要在我的背上燒出兩個洞來?;榉吭O(shè)在公主府最好的院落,
張燈結(jié)彩,處處透著喜慶。喜娘和宮女早已等候在門口,見到我們,連忙躬身行禮。
看到我親自送公主回來,身后還跟著臉色難看的林婉兒,都愣了一下,但不敢多問。
“公主已到,你們好生伺候?!蔽彝O履_步,對領(lǐng)頭的嬤嬤吩咐道,
目光卻銳利地掃過院內(nèi)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陰影處。前世,楚傾凰就是在換衣時,
被提前藏在房中的歹人捂住口鼻,掙扎中推向窗口跌落!“是,駙馬爺?!眿邒吖Ь磻?yīng)聲,
上前要攙扶楚傾凰進(jìn)屋。我卻依舊沒有松開手。楚傾凰似乎輕輕嘆了口氣,蓋頭微動,
清冷的聲音傳出,帶著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探究:“駙馬……還有事?”我深吸一口氣,
知道接下來的舉動會更加驚世駭俗。但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你們都退下。
”我沉聲命令周圍的宮女和喜娘,“在院外等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zhǔn)進(jìn)來。
”“這……”嬤嬤和宮女們面面相覷,一臉為難。這完全不合規(guī)矩!林婉兒像是抓住了把柄,
立刻尖聲道:“蕭世子!這于禮不合!您怎能獨(dú)自與公主在房內(nèi)?這要是傳出去,
公主的清譽(yù)……”“清譽(yù)?”我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電射向她,聲音冷得掉渣,
“公主與本世子拜過天地,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何來清譽(yù)之憂?倒是林小姐,一再阻攔,
究竟意欲何為?!”我步步緊逼,眼神中的壓迫感讓她呼吸一窒,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我……我只是為公主著想……”“那就閉嘴!”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轉(zhuǎn)而看向那些遲疑的宮人,語氣不容置疑,“退下!
”或許是重生后帶來的那股凌厲殺氣震懾了她們,嬤嬤最終低下頭,
帶著一眾宮人躬身退出了院門,并將院門輕輕掩上。林婉兒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看著緊閉的院門,臉色煞白,手指死死絞著帕子,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院內(nèi),
終于只剩下我和楚傾凰。還有蓋頭下,那個我前世虧欠良多、今生誓死守護(hù)的妻子。
我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掌心甚至沁出了細(xì)汗。能感覺到她的僵硬和戒備。
任誰被新郎官如此反常地、強(qiáng)硬地帶離喜堂,又屏退左右,單獨(dú)留在婚房院內(nèi),
都會感到不安。我拉著她,沒有進(jìn)那間看似喜慶、卻可能藏著致命危險的婚房,
而是走到了院中那棵花開正盛的紅梅樹下。月光和廊下的紅燈交織,
在她大紅的嫁衣上投下朦朧的光暈。我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深吸一口氣,我抬起另一只手,緩緩地、極其鄭重地,
掀開了那頂?shù)K事的龍鳳蓋頭。蓋頭滑落。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眉如遠(yuǎn)黛,目似秋水,
瓊鼻挺翹,唇瓣點(diǎn)朱。只是此刻,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盛滿了驚愕、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白皙的臉頰在紅妝和燈影映襯下,美得驚心動魄,又帶著皇家公主固有的清冷與高貴。
楚傾凰。活生生的楚傾凰。不是冰棺里那個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的她。
不是在我夢里反復(fù)出現(xiàn)、跌落高閣的她。我看著她,眼睛瞬間就紅了。
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海嘯般沖擊著我的心神,喉嚨哽得厲害,一個字都說不出。
楚傾凰被我這副模樣嚇到了,尤其是看到我發(fā)紅的眼眶,她眼中的警惕更甚,
下意識地想后退,手腕卻被我攥得更緊?!笆挕捠雷樱俊彼曇粑㈩?,帶著不確定,
“你……你到底怎么了?”我努力平復(fù)著翻騰的情緒,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的眉眼,
仿佛要將她的樣子刻進(jìn)靈魂深處?!肮鳌蔽业穆曇羯硢〉脜柡?,
帶著難以置信的溫柔和后怕,“你……沒事就好……”這話沒頭沒腦,讓楚傾凰更加困惑。
她微微蹙起秀眉:“本宮……該有什么事?”我張了張嘴,
那些前世血腥的真相幾乎要脫口而出。但不能?,F(xiàn)在還不能。沒有證據(jù),她不會信。
甚至?xí)詾槲爷偭?。我只能?qiáng)行壓下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情緒,換了一種方式。
我的目光沉靜下來,變得無比認(rèn)真和凝重,直視著她清澈的眼眸:“公主,接下來我的話,
或許聽起來荒誕不經(jīng),但請你務(wù)必相信,我沒有惡意,更不會害你。
”楚傾凰看著我前所未有的鄭重神色,怔住了?!敖袢?,有人欲對公主不利?!蔽覊旱吐曇?,
確保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目標(biāo),就是趁你更換嫁衣之時,在婚房內(nèi)下手。
”楚傾凰瞳孔微縮,臉上血色褪去幾分,
下意識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靜謐的院落和那扇緊閉的婚房門。“你……何出此言?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是聰慧的,我反常的舉動,林婉兒異常的急切,
此刻在我這句話下,似乎有了一絲模糊的串聯(lián)。“我暫時沒有證據(jù)。”我坦誠道,目光誠懇,
“但我以蕭家列祖列宗起誓,絕無虛言!請公主信我這一次,無論如何,
今日絕不可踏入那間婚房,更不可讓林婉兒單獨(dú)接近你!”我提到林婉兒的名字時,
楚傾凰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林婉兒是她少時伴讀,多年來在她面前扮演得天真爛漫,
情同姐妹。我的話,無疑是在打敗她多年的認(rèn)知?!巴駜核彼乱庾R地想反駁。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打斷她,語氣急切而銳利,“公主,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絕不能讓你涉險!
”我的眼神里的擔(dān)憂和決絕不似作假,那幾乎要溢出來的保護(hù)欲,讓楚傾凰陷入了沉默。
她看著我,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光芒閃爍,充滿了掙扎和衡量。顯然,我今日的種種異常,
和我此刻近乎偏執(zhí)的警告,正在沖擊她固有的認(rèn)知。就在這時——“傾凰姐姐!傾凰姐姐!
”院門外,突然傳來林婉兒拔高的、帶著哭腔的急切呼喊,伴隨著用力拍打院門的聲音!
“蕭世子!你快開門!宮里來人了!說是陛下急召傾凰姐姐入宮!有十萬火急的要事!
”陛下急召?我和楚傾凰臉色同時一變!前世,根本沒有這一出!
這顯然是林婉兒見計劃失敗,情急之下使出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她想把楚傾凰騙出這個被我控制的院子!楚傾凰下意識地看向我,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
陛下急召,非同小可。我心中冷笑,好個林婉兒,反應(yīng)倒是快!我握緊楚傾凰的手,
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揚(yáng)聲道:“既是陛下急召,可有手諭或口諭?
讓傳旨的內(nèi)官進(jìn)來回話!”門外瞬間安靜了一下。隨即,林婉兒的聲音更加焦急,
甚至帶上了哭音:“是口諭!來不及等手諭了!傳話的小太監(jiān)就在前廳等著呢!蕭世子,
你快開門啊!耽誤了陛下的事情,我們誰都擔(dān)待不起!”她試圖用皇權(quán)來壓我。
若是前世那個渾噩的我,或許真就被唬住了。但現(xiàn)在……我拉著楚傾凰,非但沒開門,
反而后退幾步,離那扇門更遠(yuǎn)了些。我對著門外,聲音冰冷而清晰:“既是口諭,
那就讓傳話之人來院門外高聲宣唱!本世子與公主聽得見!否則,
誰知道是不是某些居心叵測之人,假傳圣旨?!”我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隔門扇在了林婉兒臉上!假傳圣旨!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門外死一般的寂靜。顯然,
林婉兒被我這話徹底鎮(zhèn)住了,嚇傻了!她根本拿不出什么傳旨太監(jiān)!楚傾凰是何等聰明之人,
門外這詭異的寂靜,和林婉兒遲遲拿不出人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她猛地看向我,
美眸中充滿了震驚、后怕,以及一絲終于破土而出的……信任。她纖細(xì)的手指,下意識地,
回握住了我的。雖然很輕。卻像一道暖流,瞬間涌遍我的四肢百骸。我知道,她信了。至少,
信了林婉兒此刻確有問題。我緊緊回握她的手,目光冰冷地看向那扇緊閉的院門。林婉兒,
你的戲,該唱完了。接下來,該我收網(wǎng)了!院門外,死一樣的寂靜。假傳圣旨的指控,
像一把無形的鍘刀,懸在了林婉兒頭頂。她連呼吸都屏住了,
我能想象她此刻臉色慘白、驚惶失措的模樣。楚傾凰站在我身邊,手指依舊冰涼,
卻不再試圖抽離。她微微側(cè)著頭,聽著門外的動靜,那雙清澈的眸子里,
震驚和后怕緩緩?fù)嗜?,沉淀為一種冰冷的銳利。她不是養(yǎng)在深宮只會吟風(fēng)弄月的嬌弱公主。
先帝早逝,今上年幼,她能在波譎云詭的朝堂中穩(wěn)住長公主的尊榮,自有她的聰慧和手段。
方才的慌亂過后,理智回籠。我出格的行為,林婉兒反常的急切,
以及此刻門外這欲蓋彌彰的死寂,一切線索在她心中飛快串聯(lián)。她抬起眼,看向我,
目光復(fù)雜。有探究,有審視,還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恍惚?!澳恪彼t唇微啟,聲音很輕,
帶著不確定,“早就知道?”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更緊地握了握她的手,
目光掃過那扇緊閉的院門,聲音壓得極低,確保只有她能聽見:“狼子野心,藏得再深,
總會露出尾巴。”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叩開了她心防的一絲縫隙。
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沉默下來,不再追問。但我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
只待生根發(fā)芽。“來人。”楚傾凰忽然開口,聲音恢復(fù)了往常的清冷威嚴(yán),
雖然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守在院外的嬤嬤和宮女們早已被門內(nèi)的動靜嚇得心驚膽戰(zhàn),
聽到傳喚,連忙推開院門,低著頭小跑進(jìn)來,跪了一地?!肮魉∽?!駙馬爺恕罪!
”嬤嬤聲音發(fā)顫。楚傾凰沒看她們,目光越過眾人,
冷冷地投向依舊僵立在院門外、臉色慘白如鬼的林婉兒。“林小姐?!背A凰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陛下急召?傳旨的內(nèi)官何在?”林婉兒身體猛地一顫,
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她抬起頭,眼神慌亂地閃爍,嘴唇哆嗦著,試圖擠出一個笑容,
卻比哭還難看:“傾凰姐姐……許是……許是那小太監(jiān)傳錯了話?或是已經(jīng)走了?
我……我也是心急,怕誤了事……”語無倫次,漏洞百出。
楚傾凰眼底最后一絲溫度也褪去了,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厭惡。她沒再理會林婉兒的狡辯,
轉(zhuǎn)而對我道:“駙馬?!蔽伊⒖堂靼姿囊馑迹骸俺荚?。”“林小姐今日受了驚嚇,
神思恍惚,怕是累了?!背A凰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冰,“派人‘送’林小姐回府休息。
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打擾?!边@就是要軟禁了。我心中一定,楚傾凰果然雷厲風(fēng)行。
“是。”我應(yīng)道,目光掃向身后跟著我來公主府、一直隱在暗處的兩個蕭家心腹護(hù)衛(wèi)。
兩人會意,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林婉兒?!澳銈兏墒裁矗?!放開我!
”林婉兒這才真正慌了,劇烈掙扎起來,聲音尖利,“傾凰姐姐!你聽我解釋!不是我!
是蕭煜!是他陷害我!他早就對我圖謀不軌,求而不得才故意污蔑我!他……”她口不擇言,
開始胡亂攀咬,試圖做最后的掙扎。我眼神一寒。楚傾凰卻已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仿佛驅(qū)趕一只惱人的蒼蠅。護(hù)衛(wèi)不再遲疑,毫不客氣地架起林婉兒,捂住她的嘴,
不顧她的踢打掙扎,強(qiáng)行將她拖離了院子。凄厲的嗚咽和掙扎聲漸漸遠(yuǎn)去,最終消失。
院落里重新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紅燭燃燒的噼啪聲。跪在地上的宮人們噤若寒蟬,
頭埋得更低了。楚傾凰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揮揮手:“都下去吧。今日之事,
若有人敢泄露半句,拔舌重處。”“奴婢不敢!”宮人們?nèi)缑纱笊?,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并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了院門。院子里,終于真正只剩下我和她。紅梅暗香浮動,月光如水。
經(jīng)歷了方才一番驚心動魄的變故,此刻的靜謐顯得有些不真實(shí)。我和她并肩站在樹下,
一時無言。經(jīng)歷了生死巨變和信任崩塌,隔閡似乎消融了些許,但橫亙在我們之間的,
還有前世今生的重重迷霧和尷尬的新婚身份。“你……”她再次開口,聲音輕了許多,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方才……多謝?!蔽覔u搖頭,看向她,目光真誠:“保護(hù)公主,
是臣分內(nèi)之事?!备俏抑鼗钜皇?,唯一的執(zhí)念。她避開我的目光,耳根在紅燈映照下,
似乎微微泛紅。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澳愕氖帧彼p聲提醒,
視線落在我依舊緊握著她手腕的地方。我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松開。她的手腕上,
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紅痕。我方才情急之下,力道著實(shí)不輕?!俺济胺噶?。
”我立刻后退半步,躬身請罪。前世習(xí)慣了對她恭敬疏離,
一時竟忘了此刻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楚傾凰看著我這副瞬間又變得守禮刻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