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年,我入異國和親,本以為今生再也不會返回故土,
卻不想有一日兩封密信讓我?guī)е愑蜩F騎殺回中原。————永平十年冬,
北疆戰(zhàn)報如雪片般飛入京城。 景國大敗,那位曾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小將軍,
終究馬革裹尸,魂斷沙場。噩耗傳來那夜,京城落了今冬第一場雪。
與小將軍有婚約的柳家小姐,當(dāng)夜懸梁自盡,隨他而去。
他們本該在來年春光明媚、草長鶯飛時節(jié)完婚的。朝野震動,龍椅上的那位連夜召集群臣。
燭火通明的金鑾殿上,爭論不休,最終卻只落下"和談"二字。景國雖敗,根基未動,
此時議和,無異于屈膝稱臣。奈何偶有反對之聲,也被帝王昏聵壓下。一紙談和書,
終究還是快馬加鞭送去了燕國。燕國使臣的回信來得極快。燕王愿和,
卻開出兩個條件:歲貢十萬,以及——昭月公主和親。昭月公主,正是我。圣旨頒下那日,
昭華哭紅了眼闖入長樂宮。"長姐!"她攥著我的衣袖,聲音發(fā)顫,"那燕王殘暴不仁,
弒父殺兄,甚至...甚至將兄長首級懸于宮門!父皇怎能..."我摸了摸昭華的頭發(fā),
心中涌出無限悲涼,其實(shí)我又何嘗不知。但圣旨既下,便是金口玉言,再無轉(zhuǎn)圜。
那夜父皇親臨長樂宮。燭影搖紅中,父皇背對著我, 他道:"昭月,
如今唯有你能救景朝百姓。"我便明白,此生已別無選擇。遣妾一身安社稷,
不知何處用將軍??晌倚闹薪K究意難平。父皇早已應(yīng)允,來年要為我和太傅長子賜婚。
如今卻要送我入那虎狼之穴。我召傅辰入宮。父皇不會阻攔,他心中有愧。"傅辰,
"我直視他的眼睛,"父皇命我和親燕國。"他唇瓣微顫,欲言又止。我暗自期盼,
盼他能說些"誓死勸諫"的話來。"殿下。"他終于起身,長揖到地,"燕北苦寒,
望殿下暫且忍耐。臣...必當(dāng)設(shè)法迎殿下還朝。"此言一出,我如墜冰窟。
他竟連騙我都不愿了。和親公主,哪有歸期?"來人,送傅公子出宮。
"我并不指望他真的豁出一切去死諫,只是……也罷,如此...也好。
---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造化使然,數(shù)年未雪的京城竟連日飛雪。雪停那日,
恰是我出降之時。就在前幾日,我聽聞傅辰已與陸家姑娘定親,
這無疑是在向父皇說傅家的態(tài)度。繁復(fù)的嫁衣重若千鈞,珠翠壓得脖頸生疼。十里紅妝,
不過是做給燕國看的體面。入了燕境,這些錦繡珠玉,怕連一塊帕子都不會屬于我。"公主,
該啟程了。"嬤嬤的聲音將我從恍惚中驚醒。回首望去,長樂宮早已不見蹤影。
父皇曾那般疼我,特意將最華麗的宮殿賜我,取名"長樂"??上н@份疼愛,
終究抵不過江山社稷。我如提線木偶般任侍女?dāng)v扶下車。"女兒...拜別父親。"屈膝時,
珠釵相擊,聲聲如刀,剜在心頭。父皇明顯一怔。這個不合禮制的稱呼讓他愣了片刻,
才伸手扶我:"到了燕國...好生照顧自己。去吧。"他松開手的瞬間,
昭華哭喊著要沖過來,被嬤嬤死死攔住。我對她淺淺一笑,轉(zhuǎn)身上了馬車。
忽然想起那位戰(zhàn)死沙場的小將軍,和隨他而去的柳小姐。就當(dāng)我...也死在這個冬天了吧。
----馬車碾過蒼茫古道,在漫天風(fēng)沙中終于抵達(dá)兩國邊境。
遠(yuǎn)處燕國的玄色旌旗獵獵作響,迎親使團(tuán)早已列隊等候。登上燕國馬車時,
我最后望了一眼故國方向。暮色中,那道蜿蜒的邊境線如同斬斷前塵的利刃。
車輪轉(zhuǎn)動的那一刻,我知道,那個在長樂宮里賞花撫琴的昭月公主,
已經(jīng)永遠(yuǎn)留在了景國的土地上。--馬車又走了一月有余,
將要進(jìn)王城時忽然被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迎親使看清為首男人的相貌,急忙翻身下馬,
朝男人屈膝行禮?!肮?,大汗親自來迎您進(jìn)宮?!甭犃搜鄧膛姆A報,我心頭一顫,
大汗是燕國對君王的稱呼,那人就是傳說中食人肉喝人血的燕王。
不知道我現(xiàn)在裝暈?zāi)懿荒軄淼眉??!肮鞑灰獡?dān)心,大汗喜歡你。
”燕國的侍女似乎看出了我的拘謹(jǐn),開口安慰道。聞言我卻更緊張了,
只當(dāng)是侍女為了讓我寬心,畢竟我與那位燕王從未見過?!跋萝嚒!闭紒y想著,
一道男聲突兀的響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在心里蛐蛐的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已經(jīng)到了馬車前。
聞言我趕緊探出身去,卻并沒有看到馬車旁邊有腳凳,我在心里叫苦不迭,
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正想著要不要干脆跳下去。卻忽然被一旁的男人打橫抱起,
驚得我低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肮骱孟窈芫o張,
難道孤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嗎?”呼延梟玩味的看著懷里的人,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妾身不敢?!贝藭r我才真正看清他的樣貌,并不像傳說中的那么恐怖,
反而比景朝那些貴公子還要俊美一些,長相更加偏向中原人。
唯有微深的膚色和略顯粗獷的輪廓彰顯著北疆血脈“公主與孤同乘一騎回宮可好?!遍_玩笑,
我哪里敢說不好。雖然很想說不好。不等我回答,就已經(jīng)被抱到馬上?!盎貙m。
”男人一聲令下,率先帶著我飛馳而去。我不得不貼近他,生怕會從馬上摔下去。
-----------不同于中原,燕國的王宮更加粗獷豪邁,
一路的飛奔更是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肮髟诖颂幮菹?,孤還有政務(wù)要處理,
晚上再來看你。"說完,呼延梟轉(zhuǎn)身離去??粗x去的背影,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燕王,
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至少表面上還算禮遇?!巴蹂?。
”為首的燕國侍女上前行禮:“這些都是大汗賞賜您裁制新衣的。
”說完指了指身后的一眾侍女,皆捧著各色衣料和皮毛,甚至還有珍貴的白狐皮,
毛色純白無瑕,在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一看便知是上上佳品。
我不由得暗自倒了一口涼氣,白狐皮千金難求,就算是我自小在宮中長大,
也沒有見過幾件白狐裘,他就那么輕易賞賜給我了。“放下吧?!彪m然心里震驚,
但我面上仍舊波瀾不驚,不能失了母國的體面。聲音刻意放緩,帶著公主的威儀。
“奴婢瑩霜,奴婢青霜,是大汗派來貼身伺候公主的?!彼腥硕枷氯ヒ院螅?/p>
留下來的燕國侍女主動向我做起了自我介紹。態(tài)度恭謹(jǐn)卻不卑微?!捌饋戆?,既然如此,
以后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禮?!蔽冶3种鴾睾蛻B(tài)度。“大汗如今后宮有幾位嬪妃。
"我故作隨意的問道,心里清楚和親不過是政治聯(lián)姻,自然不奢望舉案齊眉,
只求能在這宮里安生度日,和親公主一輩子不過是籠中鳥罷了?!按蠛共缓门?,
所以除了您以外宮中并無嬪妃?!蔽倚南掠行┱痼@,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既然是一位不近女色的君王,點(diǎn)名要我和親不過也就是向中原要一個人質(zhì)。
也許這也算一件好事,多些女子入宮不過是多幾個可憐人。父皇宮中嬪妃無數(shù),
我看過太多娘娘夜夜孤枕,淚濕羅巾。聽聞父皇初登大寶時也曾經(jīng)和母后十分恩愛,
只是后來母后入宮多年才生下我,后又久久不孕。父皇開始大肆選秀,可折騰來折騰去,
也只有淑妃生下了昭華?!按蠛沟?。”正想著聽到門外的通傳,我一時之間僵在原地,
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燕國的禮儀,心跳驟然加速?!肮?,怎么每次見我都是這副表情,
孤不吃人的。”呼延梟大步走進(jìn)來,語氣有些無奈?!按蠛?。
”我只好屈膝行了一個母國的禮儀?!澳銈冎性司褪锹闊?,
在我們北疆夫妻之間哪有那么多彎彎繞繞。”說完他雙手一攤,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好像自己家一樣,好吧貌似也確實(shí)是他家,我才是那個外來的?!皠e拘束,一起坐吧。
“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你那個廢物爹還真舍得把你送來和親,
孤一提他就唯唯諾諾的答應(yīng)了,到底怎么當(dāng)上的皇帝?!焙粞訔n拿起桌上的蘋果,
隨意擦了擦就咬了一口,露出鄙夷的神情?!案富室彩菫榱藘蓢芙缓谩?/p>
”講真的不會說話可以不說,這話說的我快要破防了,雖然但是好像也無從反駁。
“用女子換和平,都是無能之輩,如果是我的女兒,我就是戰(zhàn)死也不送她和親。
”此時在旁邊的瑩霜和青霜不由得低下了頭,暗道自家大汗是真不會聊天,
這幾句話和挑釁有什么區(qū)別,幸虧王后脾氣好,不然就把他打出去了。“王妃,大汗。
天色不早了,不如奴婢伺候更衣吧。”瑩霜連忙上去打圓場,老天爺可別說了,
再說下去這輩子抓不住王妃的心。婢女的話提醒了我,我和他現(xiàn)在是夫妻了,
也就是說要做那種事。和親之前嬤嬤特意教過,還塞給我一本書,
我只粗略的掃了一眼就面紅耳赤的塞到了箱底。不過聽說北疆男人和中原不同,
在那事上更為勇猛,初次都特別疼。一會推說身體不適能不能蒙混過去,
但是萬一把他惹怒了的話,以后的日子豈不難過。“你先去沐浴,孤等你。
”我聽完感覺越發(fā)臉紅,趕緊帶著瑩霜和忘冬離開了?!扒嗨?,本王剛剛說錯了什么嗎?
怎么看王妃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青霜無語,對自家大汗的情商簡直沒什么好說的,
人家不遠(yuǎn)萬里來和親本來就傷心,你還句句往人心窩子上扎,你不單身誰單身。心里吐槽,
面上卻還要恭敬:“公主生于中原,性格溫柔含蓄,想來也是初來乍到思念故國,
以后就好了。”“哦。
”呼延梟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讓你在民間買的那些中原男子的服飾呢?快拿來給我換上,
想來公主看了應(yīng)該能高興點(diǎn)。”于是沐浴出來的我就看著呼延梟換了一身中原服飾,
更是差點(diǎn)沒暈過去,完全搞不明白什么情況?!疤焐辉纾蝗珂硭藕虼蠛乖缧┬菹?。
”我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安槐亓??!背龊跻饬希?/p>
他擺了擺手:“舟車勞頓,你也累了。今日孤在外間的小榻,你早些休息。
”說完不等我回應(yīng)就走向了外間,和衣躺在了那張對他來說明顯有些短小的榻上,
甚至還好心的拉上了屏風(fēng)。我愣在原地,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就那么走了?燭火熄滅,
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我卻毫無睡意。聽著外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我忽然想起青霜說的大汗不近女色,看來不是虛傳。如此相安無事也好,想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