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江氏已帶到?！碧O(jiān)陰柔的尾音在養(yǎng)心殿縈繞。
在元華公公的帶領(lǐng)下，我踉蹌著跌進養(yǎng)心殿的青磚地。
“奴婢江氏，叩見皇上?！?/p>
我低著腦袋，不敢抬頭，膝蓋下的磚涼得刺骨，空氣中彌漫著的龍涎香味格外的嗆人。
"走近些。"他的聲音裹著冷氣，絲毫感覺不到一點父女之間的溫情。
但想來也是，若是有點父女之情，怎會將我扔在浣衣局十五年不管不顧呢？
我膝行到第三步時，他突然開口：“抬起頭來，給朕看看?！?/p>
我緩緩抬頭，心如撞鹿，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倒是承了你娘的好皮相。"
他的瞳孔倒映著我被凍得青紫的臉——那根本不是看女兒的眼神，倒像是商賈掂量待宰羔羊的斤兩。
“奴婢謝皇上稱贊?！?/p>
“起來吧，過來朕身邊?！?/p>
我順著他的意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他上下打量我一圈，最終將眼神放在我因多年做苦力而生出的凍瘡繭子。
"這些年朕甚是掛念......"他握著我的手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伶月...是朕虧欠于你，朕會還你該有的尊榮。"
“從今天起你就是大周的淳安公主，吃穿用度比照嫡公主，暫居昭陽殿?！?/p>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所準備，但是皇帝的賞賜來得突然，我措手不及的愣在那，直到身邊太監(jiān)提醒我才回過神來。
“淳安公主？淳安公主？”
“嗯？”我茫然的回過頭看向身旁的太監(jiān)。
“淳安公主，快領(lǐng)賞啊?！笨粗荒樄ЬS的樣子，壓根沒了剛開始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樣。
我重新將視線移到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他朝我露出一張慈愛的笑臉，可我只覺得后脊發(fā)涼，像是有一條蛇攀上了我的背脊，攪著我，纏著我。
“奴婢...兒臣...叩謝父皇?！?/p>
“元華，你帶公主下去吧。”皇帝坐在龍椅上擺了擺手，一句話又將我打發(fā)了去。
“是，皇上，淳安公主跟奴才來吧?！?/p>
到達昭陽殿后，元華公公輕輕擊掌，兩個小太監(jiān)就陸陸續(xù)續(xù)抬了幾個半人高的妝奩進了殿里。
"這是皇上賞的螺鈿象牙鏡...這是賞的綾羅綢緞...這是..."
我望著滿室流光溢彩，忽覺喉頭涌上冬夜在浣衣局舀井水時的腥澀。
"公主且看這云錦，皇上是真的很寵愛公主呢。"大宮女捧著匹緙絲朝霞緞近前，孔雀羽捻成的金線刺得我眼疼。
誰知道他葫蘆里安的是什么心。
這忽然間的賞賜，這潑天的富貴，只叫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