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對謝枕死心塌地,為他打架擋刀,等他到十八歲,
結果他摟著江南才女說:“她溫柔似水,你算什么?”我反手一封退婚書甩他臉上。
全京城都在賭我三天內會哭著求復合,連謝枕都跟狐朋狗友打賭:“她離了我活不下去。
”后來謝枕在婚禮上發(fā)瘋搶親,謝之禮當眾吻我:“叫三嬸。”—1—槍尖刺破晨霧時,
我聽見春桃跌跌撞撞跑進練武場的腳步聲?!靶〗?!謝公子他......”我手腕翻轉,
梨花木槍桿橫掃過沙袋,在春桃咽下后半句話的瞬間,二百斤的沙袋“砰”地炸開,
鐵砂像黑雨般簌簌落下?!暗谝话倭阋淮??!蔽夷税涯樕系暮?,槍尖杵進青石板縫隙,
“這次是什么理由?染了風寒?突然被陛下召見?還是……”“柳姑娘邀他去游湖。
”春桃聲音越來越小,“說是有新譜的曲子要請謝公子品鑒......”我猛地攥緊槍桿。
又是那個柳鶯鶯,自從三個月前這位江南才女進京,謝枕的魂就跟被勾走了似的。
我們的騎馬之約,詩會之約,連我生辰那日他都能半途離席?!皞漶R。
”春桃眼睛一亮:“小姐要去找謝公子理論?”我扯下束袖的玄色護腕,
露出小臂上那道猙獰疤痕,十五歲那年為救墜馬的謝枕留下的?!拔胰タ纯?,
值得他第一百零一次失約的風景,到底有多好看?!贝浜嬼成夏菍﹁等舜_實好看。
謝枕一襲月白長袍倚在欄桿邊,玉冠束起的發(fā)絲被風吹起,正俯身替柳鶯鶯別上一支碧玉簪。
那姑娘穿著煙霞色襦裙,整個人幾乎要貼進他懷里,纖纖玉指正指著遠處盛放的荷花。
多美的畫面啊,如果男主角不是我未婚夫的話。我蹲在柳樹杈上啃完第三個水蜜桃時,
終于看到柳鶯鶯不小心崴了腳,謝枕一把攬住她的腰。在姑娘嬌呼聲中,
我親愛的未婚夫的手,正正好好按在人家后腰往下的位置?!皣K。
”我把桃核精準投進十丈外的垃圾桶,拍拍手跳下樹?;馗飞洗禾乙恢蓖得槲业哪樕?,
直到將軍府朱紅色大門近在眼前,我才開口:“去書房拿灑金箋來?!薄靶〗阋獙懶??
”“退婚書。”春桃腳下一絆,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我寫退婚書時格外平靜。
狼毫筆蘸飽墨汁,在灑金箋上落下第一行字:“謝氏子枕,品性不端,
背信棄義......”寫到最后“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時,一滴墨從筆尖墜在紙上,
像極了那年謝枕衣襟上沾的楊梅汁。那年我五歲,剛把上門挑釁的尚書之子揍得哭爹喊娘。
謝枕從假山后鉆出來,遞給我一方繡著青竹的帕子:“擦擦臉,都成小花貓了。
”后來我才知道,那方帕子是他三叔謝之禮的。
“小姐......”春桃捧著信箋的手在抖,“真要送去?”我拔下挽發(fā)的銀簪壓在信上,
那是及笄禮后謝枕送我的定情信物:“告訴謝公子,他送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明日派人一并送回。”春桃走后,我泡在浴桶里盯著房梁發(fā)呆。熱氣熏得眼睛發(fā)酸,
卻死活哭不出來。原來心死到極致,連眼淚都會干涸。后來聽謝府的小廝說,
謝枕接到退婚書時正在喂他那只藍眼睛的波斯貓。“姜小姐又鬧脾氣?”他撓著貓下巴輕笑,
“把信放妝臺上吧,等她氣消了自然會來取。
”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提醒:“可這次連定情信物都退回來了......”“她從小就這樣。
”我都能想象謝枕說這話時漫不經心的表情,“全京城誰不知道姜羽凝離了我就活不成?
等著吧,不出三日……”他隨手把灑金箋折成紙飛機,嗖地扔出窗外。
“她準會紅著眼睛來求我收回成命?!薄?—退婚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京城。
我坐在茶樓二層,慢悠悠地嗑著瓜子,聽著樓下議論紛紛……“聽說了嗎?
姜家那位大小姐把謝世子的婚退了!”“真的假的?她不是追著謝世子跑了十八年嗎?
”“嗐,八成是鬧脾氣,我賭五十兩,不出三日,她準得哭著回去求和?!蔽依湫σ宦?,
指尖一用力,瓜子殼“啪”地裂成兩半。春桃緊張地拽我袖子:“小姐,
咱們回府吧……”我還沒答話,隔壁雅間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是謝枕。
“……她姜羽凝除了我,還能嫁誰?”他語氣輕佻,帶著幾分醉意,“十八歲的老姑娘了,
京城哪家公子愿意娶個舞刀弄槍的母老虎?”他的狐朋狗友哄堂大笑,有人起哄:“謝兄,
她要是真不回頭怎么辦?”謝枕嗤笑一聲:“放心,她從小眼里就只有我,離了我,
她活不了?!蔽夷笾璞氖置偷厥站o。原來在他眼里,我十八年的真心,不過是個笑話。
我站起身,春桃嚇得直拽我:“小姐!您可別沖動!”我深吸一口氣,反而笑了:“放心,
我不砸場子?!蔽覐街弊叩窖砰g門口,抬手……“叩、叩、叩?!比曒p響,
里面笑聲戛然而止。門開了,謝枕那張俊臉在看到我的瞬間僵?。骸澳齼海?/p>
”我微微一笑,當著他所有朋友的面,緩緩開口:“謝世子,我姜羽凝離了你,
不僅活得下去……”……“我還能嫁得比你想象的更好。”說完,我轉身就走,
留他一臉錯愕地站在原地?;馗?,我直接去了練武場,把長槍舞得虎虎生風,
仿佛要把所有憋屈都發(fā)泄出來。直到……“槍法不錯,但下盤不穩(wěn)。
”一道清冷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我猛地回頭,槍尖直指來人咽喉……謝之禮。
他一身墨色錦袍,身形修長,眉眼如畫,卻帶著幾分疏離的冷意。這位謝家三爺,
年紀輕輕已是當朝太傅,出了名的“高嶺之花”,連陛下都贊他“清貴無雙”。我慌忙收槍,
尷尬地行禮:“謝……謝大人?!彼⑽㈩h首,目光落在我汗?jié)竦聂W角上:“退婚了?
”我心頭一跳,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硬著頭皮點頭:“是?!彼聊?,
忽然道:“嫁給我如何?”我:“……???”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抬頭瞪大眼睛:“謝大人,您……開玩笑?”他神色平靜,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青竹繡紋,
邊角還沾著一點褪色的楊梅漬。我呼吸一滯。這……這不是我五歲時弄臟的那方帕子嗎?
他看著我震驚的表情,淡淡道:“當年給你擦臉的帕子,我一直留著?!薄敖鹉?,
”他直視我的眼睛,語氣認真,“我不是謝枕,不會讓你等?!薄澳闳粼敢猓蘸?,
我上門提親?!敝x之禮走后,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春桃激動得直跺腳:“小姐!謝太傅??!
那可是全京城貴女做夢都不敢想的人物!”我捏著那方帕子,心跳如擂鼓。
謝之禮……喜歡我?什么時候的事?正恍惚著,我爹大步走進院子,一臉復雜:“凝兒,
謝之禮剛才來找我了?!蔽揖o張得手心冒汗:“爹,您……答應了?”我爹嘆氣:“他說,
你若愿意,他三媒六聘,風光娶你過門,你若不愿,他絕不糾纏。
”—3—謝之禮的聘禮送進府那日,全京城都在看笑話。有人說我瘋了,
退婚謝世子轉頭攀高枝。有人說謝之禮瞎了眼,竟看上我這母老虎。還有人說,
這婚事成不了,謝枕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猜對了一半。謝枕確實沒打算罷休?!敖鹉?!
你給我出來!”我正在試嫁衣,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謝枕的聲音穿透力極強,
震得窗欞都在顫。春桃慌慌張張跑進來:“小姐!謝世子闖進來了!侍衛(wèi)攔不??!
”我冷笑一聲,拎起裙擺就往外走。院中,謝枕一身錦衣凌亂,眼睛發(fā)紅,
活像只被搶了食的狼。他一見我就沖過來:“你什么意思?嫁給我三叔?
你存心羞辱我是不是?”我抬手制止要上前的侍衛(wèi),平靜地看著他:“謝枕,
是你先羞辱我的。”他僵住?!傲L鶯好看嗎?”我微笑,“摟著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
你的未婚妻正在練武場等你?”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咬牙道:“我改!
我以后不見她了還不行嗎?你別鬧了!”鬧?我氣笑了。正想開口,
一道清冷嗓音從身后傳來……“她沒鬧。”謝之禮不知何時站在廊下,一身月白長衫,
眉眼如畫,卻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他緩步走到我身旁,自然而然地將我往身后護了護,
才看向謝枕:“婚是我求的,聘禮是我送的,你有意見,沖我來。”謝枕氣得發(fā)抖:“三叔!
她是我未婚妻!”“前未婚妻?!敝x之禮糾正,“現在,她是你三嬸?!睔⑷苏D心。
謝枕臉都綠了?;槎Y籌備期間,我漸漸發(fā)現不對勁。謝之禮對我的喜好,了解得過分細致。
我愛吃城南徐記的蜜餞,他每日差人買最新鮮的送來。我慣用長槍,
他命人特制了一桿紅纓銀槍,槍桿上刻著我的名字。就連我夜間喜歡開半扇窗睡覺的小習慣,
他都特意囑咐丫鬟別關嚴實。這絕不是臨時起意能裝出來的。某日,
我忍不住問他:“謝大人,你……到底注意我多久了?”他正在寫婚書,聞言筆尖一頓,
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小片?!皬哪阄鍤q,在謝府后院揍哭尚書之子開始?!彼鬼?,聲音很輕,
“那時我就在想……”“這小丫頭,真耀眼?!蔽业男奶┝艘慌摹4蠡楫斎?,十里紅妝,
滿城歡慶。我鳳冠霞帔,握著紅綢一端,另一端是謝之禮修長的手指。拜天地時,
禮堂大門突然被踹開?!拔也煌膺@門婚事!”謝枕一身酒氣沖進來,眼底猩紅。
滿堂賓客嘩然,我爹當場就要拔劍。謝之禮按住我爹的手,
轉身平靜地看著自己侄子:“理由?!薄八静幌矚g你!”謝枕指著我,聲音嘶啞,
“姜羽凝,你敢說你是真心嫁他?不過是為了氣我!”全場寂靜。我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謝之禮卻先一步掀開我的蓋頭。“無妨。”他凝視著我的眼睛,聲音溫柔卻堅定,
“我來日方長,總能等到她真心?!蔽业男暮莺菀活?。謝枕呆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魂。
司儀趁機高喊:“夫妻對拜……”我與謝之禮面對面站著,在滿堂賓客的見證下,緩緩交拜。
低頭那一瞬,我聽見他極輕地說:“姜羽凝,我來晚了?!薄暗嗌?,我不會再錯過。
”—4—紅燭高燒,錦帳低垂。我坐在婚床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嫁衣上的金線。
雖說將門之女膽氣壯,但畢竟是第一次成婚,說不緊張是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床前。
蓋頭被輕輕挑起,我抬眼,正對上謝之禮深邃的眸子。他今日束了金冠,眉目如畫,
比平日更添三分俊逸,見我盯著他看,唇角微揚:“夫人,合巹酒?!苯槐葡露牵?/p>
我臉頰發(fā)燙,正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辦,他卻忽然起身,從柜中取出一床錦被。
“你......”我愣住?!安患??!彼麑⒈蛔愉佋诖餐鈧?,聲音溫和,“我們來日方長。
”我眨眨眼,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給我適應的時間。這個在外人眼里冷若冰霜的謝太傅,
洞房花燭夜,選擇和我蓋著被子純聊天。三朝回門后,我開始慢慢探索太傅府。
謝之禮從不限制我的行動,甚至特意囑咐管家,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包括他的書房。
某日趁他上朝,我溜進了這座禁地。書房陳設簡潔,案幾上公文整齊,架上書籍分門別類。
我正感慨這人連書房都一絲不茍,忽然發(fā)現書架最里側有個上鎖的紫檀木匣。要命,
這簡直是在勾引我去看。我摸出發(fā)簪,三下五除二撬開鎖……然后徹底呆住。
匣子里整整齊齊碼著:我五歲時編的丑兮兮的螞蚱草編。
七歲送他的謝師禮……一塊畫著鬼臉的石頭。十歲偷偷塞在他書袋里的桂花糖(已經化了,
糖紙還留著)。十五歲及笄禮上掉落的珠花。......最底下,壓著一沓泛黃的紙。
我小心翼翼展開,發(fā)現全是我的畫像。練槍的我,生氣的我,偷吃點心的我,
甚至......趴在學堂桌上睡覺的我。每幅畫角落都標注著日期,最早的一張,
竟是我十歲那年。好家伙,謝之禮這廝,暗戀我?“夫人看夠了?
”清冷嗓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手一抖,畫紙飄落在地。謝之禮不知何時回來了,
正倚在門邊看我。我慌得結結巴巴:“我、我就是......”他彎腰撿起畫紙,
輕輕拂去灰塵:“畫得不像?!薄鞍??”“你笑起來,”他抬眼看我,目光灼灼,
“比畫上好看千百倍?!蔽业哪樲Z地燒了起來。謝枕沒死心。自從我們成婚,
他隔三差五就來太傅府鬧。今日說送賀禮,明日說有要事,變著法子想見我。起初我還生氣,
后來干脆懶得搭理。倒是謝之禮,每次都不動聲色地擋在我前面。某日謝枕又來找茬,
非說我戴的玉簪是他送的定情信物,其實是他三叔新買的。謝之禮聞言,
直接當著滿府下人的面,抬手拔下我發(fā)間的簪子。然后俯身,吻在我發(fā)間?!艾F在,
”他冷眼看向目瞪口呆的侄子,“是我的了?!敝x枕:“......”我:“?。?!
”當晚,我紅著臉給謝之禮煮了安神茶。他向來有失眠的毛病,我特意跟府里老嬤嬤學的。
他接過茶盞時,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手背,驚得我差點打翻茶壺。“小心。”他低笑,
“燙著夫君沒事,別燙著自己。”淦!這男人什么時候這么會了?
—5—成婚后的第一個宮宴,我穿著謝之禮特意命人裁制的流云錦宮裝出席。剛進大殿,
就聽見幾聲刻意壓低的嗤笑……“瞧她那走路姿勢,哪有點貴女樣子?!薄疤狄彩强蓱z,
娶個粗鄙武夫之女……”我瞇了瞇眼,轉頭對上一群貴女譏誚的目光。為首的正是鶯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