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贬t(yī)生冰冷的幾個字,像一把生銹的鐵錘,把我的人生砸得粉碎。
我女兒安安,才五歲,她小小的身體躺在病床上,燒得滿臉通紅,
嘴里還在迷迷糊糊地喊著“媽媽”。她的媽媽,我的前妻,許若曦,此刻正在世界的另一端。
唯一的生機,是骨髓移植。醫(yī)生說,直系親屬配型成功的概率最大。我顫抖著手,
撥通了那個我以為永不會再撥打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嘈雜,
是秀場激昂的電子樂,和一個男人用法語調(diào)笑的聲音。“喂?
”許若曦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若曦,是我,陳陽。
”我的喉嚨干得發(fā)不出聲音,“安安……安安病了,很重。醫(yī)生說需要骨髓移植,
你……”“我在巴黎看秀,馬上要開場了。”她冷漠地打斷我,“這種事情你找醫(yī)生,
別來煩我?!薄翱墒恰薄班健健健彪娫挶粧鞌嗔?。我像一尊石像,
愣在醫(yī)院嘈雜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孩子的哭鬧聲,護士匆忙的腳步聲,
一切都離我遠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許若曦那句“別來煩我”。兩分鐘后,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許若曦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張照片,是在一架豪華的私人飛機里,
她靠在一個英俊男人的肩上,手里端著香檳,笑得燦爛奪目。配文是:“謝謝親愛的,
知道我趕著去巴黎,直接派飛機來接我?!毕旅嬉慌排诺狞c贊和評論?!巴?,是周顯文!
身家百億的那個!”“若曦你太幸福了!”“這才是人生贏家!
”我看著照片里那個笑容刺眼的女人,又看了看病房里被病痛折磨的女兒,
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活生生地攥爆。離婚時,身家千萬的她一分錢沒要,只留下一句:“陳陽,
我不想再跟你過一天苦日子了。”我以為她只是累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她不是不想過苦日子,她只是不想再跟我們父女有任何關(guān)系。安安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怎么可以這么狠心?我沖進洗手間,用冷水一遍遍地潑在臉上,
卻怎么也澆不滅心里的那團火。不行,我不能倒下。安安只有我了。我擦干臉,回到病房,
握住女兒滾燙的小手。“安安不怕,爸爸在?!蔽夷贸鍪謾C,開始翻通訊錄,
給每一個可能借到錢的名字打電話。為了我的女兒,我可以沒有尊嚴。2“喂,老李,是我,
陳陽……”“陳陽啊,不好意思啊,我老婆最近看上個包,手頭也緊……”“喂,王總,
您看我這……”“小陳啊,公司最近效益不好,你也知道的,下次,下次一定。”一晚上,
我打了三十七個電話。得到的,只有三十七種委婉的拒絕。墻倒眾人推。自從我的公司破產(chǎn),
這些人早就換了另一副嘴臉。護士拿著催費單走進來,上面的數(shù)字像一座大山,
壓得我喘不過氣。五十萬。這只是第一期的治療費用。后續(xù)的移植費用,更是一個無底洞。
我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只有幾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和一堆硬幣。離婚后,
為了給許若曦一個“好聚好散”,我?guī)缀跏莾羯沓鰬?。這幾年靠著打零工和開網(wǎng)約車,
勉強維持著和女兒的生活。我攥著那幾百塊錢,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絕望。錢,錢,
錢!我這輩子,第一次這么痛恨自己沒錢。我回到那個已經(jīng)稱不上是家的出租屋,翻箱倒柜。
存折上,只有四位數(shù)。我看著墻上安安一歲時,我們一家三口拍的照片。照片里,
許若曦笑得溫柔,依偎在我身邊。那時,我的公司還沒破產(chǎn),我們也是別人眼中的神仙眷侶。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的?是我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背上巨額債務(wù)?還是我第二次、第三次,
一次次地失敗,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和希望?我記得離婚那天,
她把所有銀行卡都推到我面前,眼神空洞。“這些錢,都是我們一起賺的,你都拿著。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陳陽,
我不想再過那種每天睜開眼就想著怎么還債的日子了。我怕了。
”我以為那是她對我最后的溫柔?,F(xiàn)在想來,那只是她急于擺脫我們這個“累贅”的切割。
我狠狠地一拳砸在墻上,指關(guān)節(jié)瞬間血肉模糊。痛,遠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第二天,
我貼出了賣房的告示。這套小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最后的念物,也是我承諾要給安安的家。
來看房的人絡(luò)繹不絕,但都把價格壓得極低,吃準(zhǔn)了我急用錢?!按蟾?,這房子地段不好,
戶型也老,十五萬,不能再多了?!币粋€中介叼著煙,一副吃定我的樣子。
市價至少五十萬的房子,他只肯出十五萬。這是趁火打劫,是吃人血饅頭!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就在我快要爆發(fā)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是許若曦的閨蜜,張琳。
“陳陽,你是不是瘋了?你打電話給若曦干什么?”她的聲音尖銳刻薄,
“你知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什么身份?周先生是什么人物?你這是在給她惹麻煩!”“安安病了!
白血病!她是你干女兒,你不知道嗎?”我對著電話嘶吼?!澳怯衷趺礃樱?/p>
那是你們老陳家的事,跟我們?nèi)絷赜惺裁搓P(guān)系?她早就跟你離婚了!”張琳頓了頓,
語氣里充滿了炫耀和鄙夷,“實話告訴你吧,周先生已經(jīng)給若曦求婚了。下個月,
他們就要在馬爾代夫舉行婚禮。你別再不知好歹地去騷擾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掛了電話,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槎Y……她要開始她全新的、光鮮亮麗的人生了。
而我和安安,就是她急于甩掉的、不堪的過去。我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第一次感覺,
天要塌了。3房子最終還是賣了,二十萬。簽合同的時候,我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拿到錢的那一刻,我沒有絲毫喜悅,只覺得像賣掉了自己的骨頭。錢一到賬,
就立刻交給了醫(yī)院。杯水車薪。安安的病情在持續(xù)惡化,
每天的高燒讓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醫(yī)生找我談話,語氣凝重?!瓣愊壬?,
孩子的病情不能再等了,必須盡快找到骨髓源,準(zhǔn)備手術(shù)?!薄拔以谥腥A骨髓庫登記了,
但是……”“希望渺茫?!贬t(yī)生打斷我,“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蔽易叱鲛k公室,腿一軟,
癱倒在地上。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冷風(fēng)灌進來,吹得我渾身發(fā)抖。我真的,
要失去我的女兒了嗎?不行!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不能放棄!我回到出租屋,
那里已經(jīng)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許若曦沒帶走的雜物。一個舊皮箱。我從來沒見過她用過。
我打開皮箱,里面是她的一些舊照片,大學(xué)時的課本,還有……我們倆的情書。
看著那些曾經(jīng)滾燙的文字,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在箱底,我摸到了一張硬硬的卡片。
拿出來一看,是一張燙金的名片?!皡敲线_,瑞金醫(yī)院,血液科主任醫(yī)師?!眳敲线_?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聽過。我猛地想起來,他是我國血液病領(lǐng)域的絕對權(quán)威,
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醫(yī)學(xué)期刊和新聞上。許若曦怎么會有他的名片?
而且還被她珍藏在這個裝滿回憶的箱子里。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這會不會是她留給我的……最后一條路?還是說,這只是她忘記帶走的垃圾,是我自作多情?
不管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我按照名片上的電話打了過去,對面是一個很年輕的助理接的。
我報上自己的名字,說想預(yù)約吳教授的門診?!安缓靡馑枷壬?,
吳教授的號已經(jīng)排到明年年底了?!敝淼恼Z氣很公式化?!扒笄竽?,我女兒得了白血病,
快不行了!”我哀求道,“我這里有吳教授的私人名片!”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澳缘?。
”幾分鐘后,助理的聲音再次響起,但語氣明顯客氣了許多。“陳先生是嗎?
吳教授讓您明天上午十點,直接來他的辦公室?!蔽液喼辈桓蚁嘈抛约旱亩?。“真的嗎?
謝謝!太謝謝你了!”掛了電話,我激動得渾身顫抖。有希望了!安安有希望了!第二天,
我抱著安安所有的病歷資料,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吳教授的辦公室門口。
吳孟-達教授看起來六十多歲,頭發(fā)花白,但精神矍鑠,眼神銳利。
他仔細地看完了安安的病歷,眉頭緊鎖?!扒闆r很嚴重?!彼粗?,沉聲說,“但是,
還有機會?!彼酒鹕?,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澳闶窃S若曦的……前夫?
”他突然問。我愣住了?!澳J識她?”吳教授轉(zhuǎn)過身,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
“何止是認識?!彼麌@了口氣,“十年前,我欠她一條命?!蔽覐氐状糇×?。十年前?
那我們才剛結(jié)婚沒多久?!澳菚r候,我太太突發(fā)急病,需要一種非常罕á見的血型進行手術(shù),
全城都找不到?!眳墙淌诘穆曇衾飵е唤z顫抖,“是若曦,她站了出來。她的血型,
和我太太完全吻合?!薄盀榱司任姨B續(xù)獻血三次,差點把自己的身體都拖垮了。
從那以后,我就認了她當(dāng)干女兒?!蔽业拇竽X“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這件事,
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我只記得那段時間,她臉色很差,總是說累,
我還以為她是工作太辛苦了?!澳呛⒆印舶病眳墙淌诳粗?,“既然是若曦的女兒,
我絕不會袖手旁觀。我會動用我所有的資源,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為她尋找合適的骨髓源。
”“另外,”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這里面有些錢,你先拿著給孩子治病。
密碼是若曦的生日?!蔽铱粗菑埧?,雙手都在發(fā)抖。我不知道該不該接。“拿著吧。
”吳教授把卡塞進我手里,“這不算是施舍。算是……我替若...曦,為孩子盡的一份心。
”走出醫(yī)院,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許若曦,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明明有這樣通天的關(guān)系,為什么不肯告訴我?你寧愿讓我去求那些羞辱我的人,
也不肯動用你自己的資源。你到底,在想什么?4吳教授的介入,像一針強心劑。
安安被轉(zhuǎn)入了最好的無菌病房,用上了最先進的治療方案。那張卡里的錢,
暫時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但我心里的謎團,卻越來越大。
許若曦為什么要瞞著我這一切?她和吳教授的關(guān)系,為什么從未對我提起?這天,
吳教授的助理小林來給我送東西,閑聊時,他無意中說起一件事?!瓣愊壬?/p>
您別怪吳教授多事。他也是太心疼若曦姐了?!薄靶奶鬯??”“是啊?!毙×謬@了口氣,
“上次在財經(jīng)雜志上看到她和那個周顯文的照片,吳教授氣得把雜志都撕了。
說若曦姐是跳出了一個火坑,又掉進另一個?!薄罢掌??什么照片?”小林從隨身的包里,
拿出了一本財經(jīng)雜志。封面人物,正是周顯文。文章里,詳細介紹了他如何白手起家,
建立起自己的商業(yè)帝國。其中一張配圖,是在他的私人游艇上開派對。周顯文站在中間,
摟著許若曦的腰。許若曦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笑容得體,
但眼神里卻有一絲我讀不懂的疲憊。而那艘豪華的游艇,
船身上用流暢的字體噴涂著兩個字——“安安號”。我的心臟,像被重錘狠狠地擊中。
安安……他竟然用我女兒的名字,去命名他的游t艇!這是示威,還是……另有深意?
我死死地盯著照片里許若曦的臉。她真的快樂嗎?在那樣的紙醉金迷里,
她是不是也會偶爾想起我們的女兒?“陳先生,您沒事吧?”小林擔(dān)憂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把雜志還給他?!拔覜]事?!蓖砩?,我守在安安的病床前,翻來覆去睡不著。
“安安號”三個字,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許若曦,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用最冷酷的方式推開我們,又用這種隱晦的方式,表達你的思念嗎?
這到底是一場遲來的母愛,還是一場殘忍的自我安慰?我忽然想起離婚時,
她留下的那個舊皮箱。也許,答案還在里面。我回到空無一人的出租屋,再次打開那個皮箱。
這一次,我看得更仔細。在箱子的夾層里,我摸到了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打開一看,
是一張畫紙的復(fù)印件。畫上,是一幅氣勢磅礴的山水圖。筆法老練,意境深遠。
我雖然不懂畫,但也能看出這幅畫價值不菲。在畫的右下角,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
我認得這個印章。這是許若曦外公的私印。她外公是近代著名的國畫大師,他的畫,
如今在拍賣行都是天價。這幅畫,是許若曦當(dāng)年最珍貴的嫁妝。
可……為什么會是一張復(fù)印件?我心里涌起一個不好的預(yù)感。我立刻拿出手機,
上網(wǎng)搜索這幅畫。很快,一條三年前的新聞跳了出來。
“國畫大師遺作《秋山行旅圖》現(xiàn)身佳士得春拍,以三千萬高價成交,買家身份成謎。
”三千萬!三年前……那正是我第二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公司資金鏈斷裂,
被高利貸追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的時候。我記得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山窮水盡,
連安安的奶粉錢都快拿不出來了。就在我準(zhǔn)備宣布破產(chǎn),甚至想過去跳樓的時候,
一筆三千萬的“天使投資”從天而降,救了我的公司。我當(dāng)時欣喜若狂,
以為是自己的項目終于得到了認可。我問過那個投資人,為什么會選擇我。他說,
他只是受人之托。現(xiàn)在,一切都明白了。那個所謂的“受托之人”,就是許若曦。是她,
賣掉了自己最珍貴的嫁妝,換來了三千萬,以一個陌生人的名義,拯救了我和我的公司。
而我,這個愚蠢的、自大的男人,竟然對此一無所知。我還沾沾自喜,以為是自己力挽狂瀾。
我拿著那張復(fù)印件,渾身都在顫抖。許若曦,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為什么,
什么都不告訴我?你讓我像個傻子一樣,享受著你用血淚換來的安穩(wěn),然后,
再用一句“不想再過苦日子”,給我判了死刑。這對我來說,何其殘忍。5接下來的幾天,
我像個行尸走肉。白天在醫(yī)院照顧安安,晚上就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屋子,
對著那張畫的復(fù)印件發(fā)呆。我試圖將記憶里的碎片拼湊起來。賣掉古畫的那段時間,
她有什么異常?我想起來了。那段時間,她經(jīng)常一個人躲在書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我進去時,總能看到她紅著眼睛。我問她怎么了,她只說是看電視劇看的。
她還去了一趟她外公的老家,說是去祭拜。現(xiàn)在想來,她應(yīng)該是去處理那幅畫了。
她把那么大的委屈,那么沉重的犧牲,一個人默默地扛了下來。而我呢?我在做什么?
我在拿到那筆“投資”后,變得更加意氣風(fēng)發(fā),每天在外面應(yīng)酬,喝得酩酊大醉回家。
我甚至還因為她在我酒后勸我少喝幾杯,而跟她大發(fā)脾氣。我說:“你懂什么?
這是為了事業(yè)!為了這個家!”現(xiàn)在想來,我那副嘴臉,有多么可笑,多么丑陋。
是我的無能,我的自大,一步步把她推開了。她不是怕過苦日子。她是對我,對我們的未來,
徹底絕望了。心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必須找到她,我要當(dāng)面問清楚。
我要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哪怕,這聲對不起已經(jīng)遲了三年。我通過吳教授的關(guān)系,
查到了許若曦在國內(nèi)的住址。那是一個頂級的富人區(qū),安保極其嚴格。我被攔在了小區(qū)門口。
“先生,請問您有預(yù)約嗎?”保安客氣地問。我報上許若曦的名字。保安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后,他對我搖了搖頭。“抱歉先生,許小姐說不認識您?!辈徽J識我。
好一個“不認識我”。我站在那棟宛如宮殿的別墅區(qū)外,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就在我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駛來,停在了門口。車門打開,
周顯文從車上走了下來。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閑裝,但依然掩蓋不住那股上位者的氣勢。
他看到了我,眼神里沒有絲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我會來。“陳先生?”他朝我走來,
臉上帶著一絲禮貌而疏離的微笑,“有事?”“我想見許若曦?!蔽议_門見山。
“她不想見你?!敝茱@文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斑@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不?!敝茱@文搖了搖頭,“從她選擇跟我在一起的那天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瓣愊壬速F有自知之明。
你和若曦,早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了。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薄拔抑幌雴査患?。
”我攥緊了拳頭?!皢柺裁??問她為什么要離開你?”周顯文笑了,那笑容里充滿了嘲諷,
“一個男人,如果需要靠問才能知道答案,那只能證明,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的話,像一把刀,精準(zhǔn)地插進了我最痛的地方?!拔抑滥阕罱睦Ь?。
”周顯文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支票,遞到我面前,“這里是一百萬。拿著它,
去給你的女兒治病。然后,永遠地從若曦的世界里消失?!币话偃f。他用一百萬,
來買斷我和許若曦的過去,來買斷我作為一個父親的尊嚴。我看著那張輕飄飄的支票,
血一下子涌上了頭。我一把將支票奪過來,狠狠地撕成了碎片?!拔遗畠旱拿?,我自己會救!
”我紅著眼,瞪著他,“用不著你這種人,假惺惺!”周顯文的臉色,終于沉了下來。
“陳陽,我是在給你機會。”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不要給臉不要臉?!薄澳阋詾槟闶钦l?
”我冷笑,“你以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是?!彼粗遥蛔忠活D地說,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彼牧伺氖帧蓚€保鏢從車上下來,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
“把他扔出去。”周顯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lǐng),轉(zhuǎn)身走進了小區(qū)大門。
我被那兩個保鏢像拖死狗一樣,拖到馬路對面,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我掙扎著爬起來,
看著那扇冰冷的鐵門緩緩關(guān)上,將我和許若曦,徹底隔絕在了兩個世界。金色牢籠。
吳教授的話,在我腦海里回響。也許,他說的是對的。許若曦的光鮮亮麗之下,
可能藏著我無法想象的痛苦和身不由己。6我沒有放棄。既然見不到許若曦,
那我就想辦法調(diào)查周顯文。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guān)鍵。
我找到了我以前公司的一個老部下,阿杰。他現(xiàn)在自己開了家信息咨詢公司,說白了,
就是個私家偵探。我把身上僅剩的幾萬塊錢都給了他?!敖?,幫我查個人,周顯文。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特別是……他和許若曦是怎么認識的。”阿杰看著我落魄的樣子,
沒多問什么,收下了錢。“陽哥,你放心。三天,三天之內(nèi)我給你消息?!钡却⒌娜?,
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天。安安的病情時好時壞,配型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
我每天守在醫(yī)院,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心如刀割。第三天晚上,阿杰的電話來了。“陽哥,
查到了。東西有點多,我發(fā)你郵箱?!蔽覜_到醫(yī)院樓下的網(wǎng)吧,打開了郵箱。阿杰發(fā)來的,
是一個加密的壓縮文件。我解開壓縮,里面的內(nèi)容,讓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文件里,
詳細記錄了周顯文的發(fā)家史。他根本不是什么白手起家。他的第一桶金,
充滿了血腥和骯臟的交易。而他和許若曦的相識,更是源于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三年前,
我公司陷入危機的時候,周顯文就已經(jīng)盯上了許若曦。他知道許若曦的家世,
知道她手里有那幅價值連城的古畫。他設(shè)下圈套,讓我陷入絕境。然后,再通過一個中間人,
假意高價收購那幅畫。許若曦當(dāng)時走投無路,為了救我,只能忍痛賣掉了嫁妝。而那個買家,
就是周顯文。他用許若曦自己的錢,買下了她的畫,又以“天使投資人”的身份,
把這筆錢注入我的公司,將我從破產(chǎn)邊緣拉了回來。同時,他也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
出現(xiàn)在了許若曦的生命里。他安慰她,幫助她,一步步地取得了她的信任。而我,
那個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在拿到投資后,變得越發(fā)自大和疏忽。文件里,甚至還有幾張照片。
是我在那段時間,喝得爛醉如泥,被KTV的公主攙扶著出來的照片。這些,
都是周顯文派人偷拍,然后“不經(jīng)意”地讓許若曦看到的。一邊,
是溫柔體貼、事業(yè)有成的“救世主”。另一邊,是屢戰(zhàn)屢敗、自大狂妄、還疑似出軌的丈夫。
許若曦的天平,會向哪邊傾斜,可想而知。他用最卑劣的手段,毀了我的事業(yè),
離間了我的婚姻,奪走了我的妻子。他把我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看著屏幕上的文字和照片,氣得渾身發(fā)抖,目眥欲裂。原來,
我人生中最大的那場“意外”,根本不是意外。那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我恨!
我恨周顯文的卑鄙無恥!更恨我自己的愚蠢無能!是我,親手把我的妻子,
推進了那個惡魔的懷抱!我關(guān)掉電腦,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深夜的街頭漫無目的地走著。
我終于明白,許若曦為什么對我那么冷漠,為什么不肯幫我。不是她不愛安安。是她不能。
她的所有通訊,她的社交賬號,甚至她的人身自由,都可能被周顯文牢牢地控制著。
她就像一只被關(guān)在金色牢籠里的金絲雀。外表光鮮,內(nèi)里卻早已腐爛。巴黎那通電話,
她那句“別來煩我”,可能根本不是說給我聽的。
而是說給……正在她身邊監(jiān)視著她的周顯文聽的。她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我,保護安安,
不被那個惡魔盯上。想到這里,我的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我這個混蛋,
我竟然還誤會了她那么久。不行。我必須把她救出來。哪怕拼上我這條命。
7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周顯文的勢力太大,硬碰硬,我無異于以卵擊石。我需要一個計劃。
一個能一擊致命的計劃。我再次聯(lián)系了阿杰,讓他幫我繼續(xù)深挖周顯文的黑料,
特別是他早期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同時,我也開始嘗試聯(lián)系許若曦。她的手機,
打過去永遠是關(guān)機狀態(tài)。我給她所有的社交賬號發(fā)私信,都石沉大海。
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我知道,這一定是周顯文切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我該怎么辦?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吳教授給我打來了電話?!瓣愱枺銇磲t(yī)院一趟,配型中心那邊,
可能有消息了?!蔽壹拥貌铧c跳起來,立刻趕到了醫(yī)院。然而,吳教授帶給我的,
卻是一個更壞的消息?!拔覀冊诠撬鑾炖?,找到了一個初步匹配的志愿者。
但是……”吳教授的臉色很難看,“就在我們準(zhǔn)備聯(lián)系那個志愿者的時候,他突然反悔了,
說不捐了?!薄霸趺磿@樣?”“我找人查了一下?!眳墙淌趬旱土寺曇?,“那個志愿者,
收了一大筆錢?!薄笆侵茱@文?”我瞬間明白了。吳教授點了點頭。
“他這是要斷了安安所有的生路?!蔽业难?,一瞬間涼到了底。這個男人,
已經(jīng)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他不僅要控制許若曦,他還要用我女兒的命,
來當(dāng)做他最后的籌碼?!皡鞘迨?,”我看著吳教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我能不能……單獨見一見若曦?”“恐怕很難?!眳墙淌趽u了搖頭,“我上次給她打電話,
想問問孩子的情況,接電話的,就是那個周顯文?!薄八阏f什么了?
”“他很‘客氣’地告訴我,若曦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不方便見任何人。還說,安安的病,
他會負責(zé)到底,讓我們不用操心。”負責(zé)到底?他所謂的負責(zé),就是買通志愿者,
斷掉我女兒的生路!這個偽君子!這個惡魔!我的腦子飛速地運轉(zhuǎn)著。
既然他這么在乎許若曦,那許若曦,就是他最大的弱點。我必須讓她知道真相。
只有我們聯(lián)手,才有可能扳倒這個惡魔?!皡鞘迨?,”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想請您幫個忙?!薄澳阏f?!薄耙阅拿x,把周顯文和許若曦,約出來。
就說……安安的病情,有了新的進展,需要監(jiān)護人當(dāng)面簽字?!眳墙淌阢蹲×?。
“這是個好辦法。但是,周顯文會同意嗎?”“會的?!蔽液V定地說,
“他現(xiàn)在要扮演一個‘深情’的、‘負責(zé)任’的形象。
他不會拒絕一個能讓他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而且,他肯定會帶著若曦一起來,
他要讓她親眼看看,她女兒的命,是怎么握在他手里的?!眳墙淌谒伎剂似蹋c了點頭。
“好,我來安排?!眱商旌?,在吳教授辦公室的會客室里,我見到了許若曦。她瘦了好多,
臉色蒼白,穿著一身得體的香奈兒套裝,但那昂貴的衣服,卻像是借來的戲服,穿在她身上,
沒有一絲生氣。周顯文就坐在她旁邊,一只手看似親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實則是一種不容反抗的禁錮?!皡墙淌冢f安安的病情有進展了?”周顯文先開了口,
一副關(guān)切的模樣。吳教授按照我們事先說好的,把情況說了一遍。
“我們找到了一個新的治療方案,從國外引進的。雖然風(fēng)險大一些,但成功率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