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冷光與假面
手機(jī)屏幕在黑夜里亮得刺眼,洛昭盯著那條短信,指尖把屏幕捏出了紅印子。“去還是不去?” 她問袁慕,聲音抖得像被風(fēng)抽打的樹葉。
袁慕正用草葉給她纏胳膊上的傷口,聞言動作頓了頓,草葉的鋸齒刮過皮膚,癢得人心里發(fā)慌?!懊鲾[著是套兒,” 他把結(jié)系得死緊,“寒殿那伙人剛在舊藥房吃了虧,這時候叫你去醫(yī)院,就是想把咱們一鍋端?!?/p>
“可我爸在他們手上?!?洛昭摸出那張照片,父親笑得溫和的臉被夜風(fēng)掀起邊角,“就算是火坑,我也得跳?!?/p>
袁慕?jīng)]說話,從背包里翻出個皺巴巴的面包遞過來。面包是昨天的,干得像塊石頭,洛昭掰了半塊塞進(jìn)嘴里,嚼得腮幫子發(fā)酸。山風(fēng)卷著草屑吹過來,帶著股土腥味,遠(yuǎn)處城市的燈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珠子。
下山的時候,月亮躲進(jìn)了云里,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袁慕走在前面開路,時不時回頭拉洛昭一把,他的手心全是汗,比她的還涼?!澳阏f,付菁菁真能是寒殿的人?” 洛昭踢到塊石頭,差點絆倒。
“不好說?!?袁慕的聲音悶在喉嚨里,“但剛才秦老先生電話里那聲兒,確實像她。”
洛昭心里堵得慌。付菁菁是她從初中就黏在一起的朋友,一起逃課去網(wǎng)吧,一起在操場偷偷吃辣條,怎么會是寒殿的人?可想起第八章結(jié)尾那個熟悉的聲音,她又不敢自欺欺人。
快到山腳時,袁慕突然停住腳步,指著遠(yuǎn)處的公交站臺:“你看那是不是林薇?”
昏黃的路燈下,林薇正蹲在站臺邊哭,校服裙上沾著泥,頭發(fā)亂糟糟的像雞窩。洛昭趕緊跑過去:“你沒事吧?剛才跑哪兒去了?”
林薇看見她,哭得更兇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被江哲推下山溝了,腿都摔破了…… 他說要不是看在我哥面子上,早就把我弄死了。”
“你哥?” 袁慕皺起眉。
“我哥是陳陽啊,” 林薇抽抽噎噎地說,“格斗社那個。江哲好像挺怕他的。”
洛昭這才注意到林薇的褲腿破了個大洞,膝蓋上的傷口結(jié)著血痂,看著確實像摔的?!澳悄阍趺磿谶@兒?”
“我怕你們出事,就一瘸一拐跟過來了?!?林薇抹了把眼淚,“對了,洛琪怎么樣了?我剛才好像聽見槍聲?!?/p>
提到洛琪,洛昭的心沉了沉:“被寒殿的人抓了,還不知道咋樣。” 她看了看林薇的腿,“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們倆去就行。”
“不行,” 林薇把書包往肩上緊了緊,“我哥說了,朋友就得有難同當(dāng)。再說我知道市中心醫(yī)院有個后門,平時沒幾個人走?!?/p>
袁慕和洛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猶豫。帶上林薇,萬一她有危險咋辦?可她知道醫(yī)院的后門,確實能省不少事?!白甙桑?袁慕最后拍板,“當(dāng)心點就是?!?/p>
市中心醫(yī)院的急診樓燈火通明,消毒水的味道隔著兩條街都能聞見。林薇帶著他們繞到住院部后面的小巷,果然有個不起眼的鐵門,鎖銹得快掉了?!皬倪@兒進(jìn)去,穿過停車場就是外科大樓,” 林薇壓低聲音,“我在這兒放風(fēng),你們進(jìn)去后萬事小心?!?/p>
洛昭捏了捏她的手:“你自己也當(dāng)心。”
鐵門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 “嘎吱” 聲,驚得墻角的野貓 “喵” 地一聲竄上墻頭。停車場里停著輛黑色面包車,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清里面有沒有人。袁慕拉著洛昭貼著墻根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聲音在寂靜里格外明顯,像敲鼓似的。
外科大樓的電梯間亮著慘白的燈,洛昭按了住院部的按鈕,手指在按鈕上懸了半天不敢按下去?!耙蛔邩翘莅桑俊?她總覺得電梯頂上藏著雙眼睛。
袁慕點頭,拉起她往安全通道跑。樓梯間里堆著拖把和水桶,一股潮濕的霉味。跑到三樓時,洛昭突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空蕩蕩的樓梯上啥也沒有,只有聲控?zé)粼?“滋滋” 地閃,像快燒斷的燈絲。
“別回頭,快走。” 袁慕的聲音壓得很低,拽著她往上跑。
短信里說父親在 307 病房。走到病房門口,洛昭的心跳得像要炸開,門虛掩著,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病床上果然躺著個人,蓋著白色的被子,只露出顆腦袋,看著像父親。
“爸?” 洛昭輕手輕腳走過去,剛想掀開被子,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好久不見啊,洛小姐?!?柳曼云的臉從被子里探出來,嘴角掛著詭異的笑,手里拿著根針管,里面的液體泛著藍(lán)光,“沒想到你真敢來?!?/p>
洛昭嚇得魂都飛了,掙扎著想甩開她,可柳曼云的力氣大得驚人。“我爸呢?你們把他怎么樣了?”
“別急啊,” 柳曼云把針管往她胳膊上湊,“等你睡了,自然會見到他?!?/p>
就在這時,袁慕從門外沖進(jìn)來,一腳踹在柳曼云的胳膊上。針管掉在地上摔碎了,藍(lán)光液體在地上蔓延開來,發(fā)出刺鼻的氣味?!胺砰_她!” 袁慕一把將洛昭拉到身后,拳頭捏得咯咯響。
柳曼云捂著胳膊站起來,臉上的笑不見了,眼神陰得能滴出水:“袁慕,你非要多管閑事嗎?別忘了,你爸的死還沒查清呢?!?/p>
提到父親,袁慕的眼神暗了暗,拳頭捏得更緊了。洛昭突然發(fā)現(xiàn)柳曼云的左手小指果然是蜷著的,指甲縫里還沾著點艾草屑 —— 她就是寒殿首領(lǐng)?可第八章那個假張叔明明說自己才是首領(lǐng)。
“你到底是誰?” 洛昭忍不住問。
柳曼云笑了,從口袋里掏出個艾草手鏈戴上,手鏈的花紋跟江哲那個一模一樣:“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兒。” 她說著從背后摸出把刀,刀尖閃著寒光。
袁慕把洛昭往門外推:“你先走,我擋住她?!?/p>
“要走一起走!” 洛昭拉著他的手不放,“我們還有密鑰,還有機(jī)會……”
話沒說完,走廊里突然傳來腳步聲,付菁菁舉著手電筒跑過來:“昭昭,我來救你了!” 她身后跟著幾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手里拿著聽診器,看著不像壞人。
洛昭的心剛放下,就看見付菁菁沖柳曼云使了個眼色?!靶⌒?!” 她大喊一聲,推開袁慕。
付菁菁手里的手電筒突然炸開,強(qiáng)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等洛昭緩過神來,柳曼云和付菁菁都不見了,地上多了個對講機(jī),里面?zhèn)鱽砬乩舷壬穆曇簦骸鞍阉麄円降叵率?,別讓他們跑了?!?/p>
“我們中計了!” 袁慕拉起洛昭就往門外跑,“這里不能待了?!?/p>
走廊里的燈突然全滅了,黑暗中傳來無數(shù)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在圍過來。洛昭緊緊抓著袁慕的手,跟著他在黑暗里瞎跑,膝蓋撞到墻角,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邊!” 袁慕拽著她拐進(jìn)個樓梯間,關(guān)上門的瞬間,外面?zhèn)鱽碜查T聲。
“這是去哪兒的?” 洛昭喘著氣問,樓梯間里一股鐵銹味,像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地下室,” 袁慕摸著墻壁找開關(guān),“以前聽我媽說過,醫(yī)院有個廢棄的地下室,連通著外面的下水道?!?/p>
開關(guān) “啪” 地一聲被按開,昏暗的燈泡閃爍著亮起來。樓梯下面黑漆漆的,像個張開的大嘴。洛昭突然發(fā)現(xiàn)樓梯扶手上刻著個蓮花圖案,跟她后腰的胎記一模一樣?!澳憧催@個!” 她指著圖案喊。
袁慕湊過來看了看,眼神突然亮了:“這是醫(yī)族的標(biāo)記!我媽日記里畫過,說只有醫(yī)族血脈才能打開地下室的門。”
“你的意思是……” 洛昭摸了摸后腰的胎記,心跳得飛快。
袁慕點頭,從口袋里掏出那半片密鑰:“試試就知道了。”
洛昭把密鑰貼在蓮花圖案上,又把后腰貼了上去。奇妙的是,胎記和密鑰突然同時發(fā)燙,樓梯下面?zhèn)鱽?“轟隆” 一聲響,一道石門緩緩打開,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真的打開了!” 洛昭又驚又喜,剛想進(jìn)去,就聽見外面的撞門聲越來越響,門板都快被撞破了。
“快進(jìn)去!” 袁慕推了她一把,自己殿后。
石門里是條長長的通道,墻壁上掛著很多舊照片,都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其中一張是母親和袁正明的合影,兩人站在實驗室里,手里拿著個陶罐,跟第八章那個一模一樣。
“這是……” 洛昭停在照片前,眼睛都看直了。
“別停了,快走!” 袁慕拉著她繼續(xù)往前走,“后面的人快追上來了。”
通道的盡頭是間實驗室,里面擺滿了玻璃罐,罐子里泡著各種草藥,其中一個罐子里泡著片艾草葉,葉子上的金線繡著蓮花,正是最后那部分密鑰!
“找到了!” 洛昭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伸手想去拿。
“別碰!” 袁慕抓住她的手,指著罐子底下的字,“上面寫著‘生人勿動,動則必死’?!?/p>
洛昭這才注意到罐子底下刻著行小字,字體歪歪扭扭的,像是倉促間刻上去的。她突然想起王醫(yī)生筆記本里的符號,跟罐子上的花紋很像:“這可能需要我的胎記才能打開?!?/p>
她剛想把后腰貼上去,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了,秦老先生帶著江哲和付菁菁沖進(jìn)來,手里都拿著槍?!鞍衙荑€交出來!” 秦老先生的左眼閃著寒光,看著嚇人。
洛昭把袁慕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擋在罐子前:“有本事就來搶!”
秦老先生笑了,從口袋里掏出個遙控器:“你以為你們還有選擇嗎?這實驗室里裝滿了炸藥,只要我一按,大家就同歸于盡?!?/p>
洛昭的心沉到了谷底,看著秦老先生手里的遙控器,又看了看袁慕,突然有了個主意?!拔铱梢越o你密鑰,” 她慢慢移開腳步,“但你得先放了我爸和洛琪?!?/p>
“可以啊,” 秦老先生笑得像只老狐貍,“只要你把三部分密鑰湊齊,我就放了他們?!?/p>
洛昭看了看袁慕手里的半片,又摸了摸自己懷里的半片,最后指了指罐子里的那片:“現(xiàn)在可以放他們了吧?”
秦老先生剛想說話,突然臉色一變,捂住胸口倒了下去。江哲和付菁菁趕緊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別碰我…… 是艾草……”
洛昭這才發(fā)現(xiàn)實驗室里的艾草味越來越濃,罐子里的那片艾草葉正在發(fā)光,金線上的蓮花圖案越來越清晰。袁慕突然指著秦老先生的臉:“他在易容!”
江哲反應(yīng)最快,一把撕下秦老先生的臉,露出張年輕的臉,竟然是陳陽!格斗社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助教陳陽!
“怎么是你?” 洛昭驚得說不出話,“你不是林薇的哥哥嗎?”
陳陽抹了把臉,眼神冷得像冰:“林薇?她不過是我安插在你們身邊的棋子。要不是她,你們怎么會這么容易上當(dāng)?”
洛昭突然想起林薇說被江哲推下山溝的事,原來從頭到尾都是騙局!她看著陳陽的左手,小指果然缺了一截 —— 他才是真正的寒殿首領(lǐng)!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袁慕的聲音發(fā)顫,“我爸是不是你殺的?”
“是又怎么樣?” 陳陽撿起地上的遙控器,“他發(fā)現(xiàn)了我們用醫(yī)族秘方做毒藥的事,不死留著過年嗎?”
洛昭的腦子 “嗡” 的一聲,原來秘方不是解藥,是毒藥!母親和袁正明一直在阻止的,就是這個!
“別廢話了,” 陳陽把遙控器舉起來,“把密鑰交出來,不然大家一起死?!?/p>
洛昭看了看袁慕,又看了看罐子里的艾草葉,突然笑了:“你以為密鑰真的在這兒嗎?” 她指著自己的后腰,“真正的密鑰,是我的胎記!”
陳陽的臉色瞬間變了,眼睛死死盯著她的后腰:“不可能!醫(yī)族的密鑰明明是三片艾草葉……”
“那只是幌子,” 洛昭一步步逼近他,“我媽早就把秘方的關(guān)鍵刻在我身上了,你們找的不過是些沒用的東西?!?/p>
陳陽氣得臉都紅了,把遙控器往地上一摔:“我不信!我要?dú)⒘四?!?他像瘋了一樣沖過來,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把刀。
袁慕把洛昭往旁邊一推,自己迎了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實驗室里的玻璃罐被撞得粉碎,草藥汁流了一地,散發(fā)出刺鼻的味道。洛昭趁機(jī)跑到罐子前,想把最后那片艾草葉拿出來,卻發(fā)現(xiàn)葉子上的金線正在慢慢消失。
“不好!” 她心里咯噔一下,難道密鑰要消失了?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砭崖?,由遠(yuǎn)及近。陳陽聽到警笛聲,眼神慌了,推開袁慕就往通道深處跑:“你們等著,我還會回來的!”
袁慕想追上去,被洛昭拉住了:“別追了,警察來了?!?/p>
實驗室的門被推開,李警官帶著警察沖進(jìn)來,看到滿地狼藉,皺起了眉頭:“到底怎么回事?”
洛昭剛想說話,就看見林薇扶著父親走進(jìn)來,父親的臉上帶著傷,眼神卻很溫和?!靶≌?,沒事了?!?父親朝她伸出手,掌心的溫度很暖。
洛昭跑過去抱住父親,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爸,我好想你……”
父親拍著她的背,聲音有點哽咽:“是爸不好,讓你受委屈了?!?/p>
袁慕走到他們身邊,看著父親,欲言又止。洛昭知道他想問什么,剛想開口,就看見父親給她使了個眼色,眼神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突然想起父親照片背面那行沒寫完的字,還有他被脅迫的事。難道父親還有事瞞著她?陳陽跑了,江哲和付菁菁也不見了,他們肯定還會再來找密鑰。
警燈的紅藍(lán)光芒在實驗室里閃爍,映著地上的草藥汁,像幅詭異的畫。洛昭摸了摸后腰的胎記,那里還在隱隱發(fā)燙。她知道,事情還沒結(jié)束,寒殿的陰影還沒散去,真正的危險,可能才剛剛開始。
而父親眼神里的那絲緊張,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她不敢想,也不敢問。只能緊緊握著父親的手,祈禱這一切快點結(jié)束??伤睦锴宄灰荑€還在她身上,這場噩夢就永遠(yuǎn)不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