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像剛從蜜罐里舀出的糖漿,金燦燦地淌過公寓的落地窗,在地板上織就一張暖融融的網(wǎng)??諝庵懈又毿〉膲m埃,在光柱里慢悠悠打著旋。蘇晚意睫毛顫了顫,鼻尖先一步捕捉到新?lián)Q床單的清香,混著窗外飄來的桂花香,意識回籠的瞬間,心臟猛地一跳 —— 這是她和江硯禮同住的第一個清晨。
蘇安特意在學校后街租下這套兩居室,淺灰色的布藝沙發(fā)還帶著包裝紙的味道,父親嘴上說著 “離教學樓近方便”,眼底的期待卻像藏不住的星光。搬家那天他拍著江硯禮的肩膀,聲音洪亮得能震落墻上的掛畫:“你們倆可得好好培養(yǎng)感情!” 蘇晚意躲在玄關(guān)的鞋柜后,聽見江硯禮低低地應了聲 “知道了”,那聲音里雖無波瀾,卻多了份對承諾的應許。
臥室門虛掩著,留著一道不足五厘米的縫隙。蘇晚意赤著腳挪到門邊,冰涼的木地板激得她打了個輕顫,透過縫隙望出去的瞬間,心跳驟然漏了半拍。江硯禮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晨光順著他的發(fā)梢往下淌,在挺拔的側(cè)影邊緣鑲上一圈金邊。白襯衫領(lǐng)口松開兩顆扣子,露出一小片清晰的鎖骨,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長睫在眼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像蝶翼停駐。指尖夾著的鋼筆偶爾在文件上劃過,沙沙的輕響混著窗外的鳥鳴,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陽光在他握著文件的手上跳躍,連指節(jié)凸起的弧度都被鍍上暖意,好看得讓她指尖發(fā)顫。
蘇晚意的心跳像揣了顆滾燙的石子,那些藏在心底的悸動突然翻涌上來,燙得她喉嚨發(fā)緊。她深吸一口氣,赤著腳踩過微涼的地板,腳趾蜷縮著避開陽光曬暖的光斑,像只偷腥的小貓悄悄繞到他身后。他似乎察覺到動靜,鋼筆在紙上的力道輕了些,卻沒有回頭,算是默許了她的靠近。
手臂伸出時帶起一陣微風,蘇晚意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臉頰小心翼翼地貼上他溫熱的后背。隔著薄薄的襯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緊實的肌肉線條先是微微一僵,隨即慢慢放松,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弧度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像停泊的船艦沉穩(wěn)可靠。晨露的微涼混著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在鼻尖縈繞成溫柔的網(wǎng),讓她忍不住往他背上蹭了蹭,像撒嬌的貓蹭著溫暖的壁爐。
“江硯禮,你真好看?!?她的聲音軟得像剛出爐的棉花糖,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熱氣透過襯衫滲進他的皮膚,在那片肌膚上燙出小小的漣漪。
江硯禮握著鋼筆的手頓了頓,筆尖在文件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墨點,卻沒有劃出突兀的痕跡。他放在膝蓋上的另一只手沒有攥緊,只是指尖輕輕蜷縮了下,呼吸刻意放緩了節(jié)奏,像是在努力適應這份突如其來的親近。他知道這是遲早要面對的畫面,從答應婚約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接納她的準備,只是心底那道界限還需要時間慢慢消融。
蘇晚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最初的緊繃,以及隨后那絲不易察覺的放松,環(huán)著他腰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指腹輕輕蹭著他襯衫的布料,聲音里帶著雀躍的試探:“不…… 不可以嗎?” 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疏離似乎淡了些,不再像從前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
“沒什么?!?江硯禮的聲音隔著襯衫傳來,少了之前的冷硬,多了份刻意壓穩(wěn)的平和,像被溫水浸過的玉石,“只是剛醒容易犯困,別鬧?!?他沒有推開她,甚至微微調(diào)整了坐姿,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像在無聲地說 “可以,但慢慢來”。
他的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可蘇晚意貼在他背上的臉頰,卻能感受到他心跳的節(jié)奏 —— 比平時快了半拍,卻不再是抗拒的慌亂,更像是面對親近時的些許無措。她悄悄抿了抿唇,把臉埋得更深,鼻尖抵著他襯衫的紐扣,像只找到臨時港灣的小獸:“再抱一會兒嘛,就一會兒?!?/p>
晨光從兩人交疊的身影上淌過,在文件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把那枚淺淡的墨點暈成小小的圓。江硯禮望著紙上的痕跡,感受著背后傳來的柔軟觸感和溫熱呼吸,喉結(jié)輕輕滾動,舌尖嘗到一絲陌生的滋味。他知道自己不必推開她,這份親近本就是婚約里該有的部分,只是多年的疏離讓他還不適應這樣的溫度。想起蘇安的期待,想起對未來的承諾,他緊繃的肩線又放松了些,最終化作一聲輕淺的嘆息,帶著接納的意味。
沙發(fā)上的文件還攤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記錄著江家的舊案,提醒著他未曾卸下的責任。但此刻背后少女的呼吸均勻而溫柔,像羽毛輕輕搔刮著他的神經(jīng),讓他精心維持的界限,在這個清晨悄然松動了一絲縫隙。這道縫隙里流淌的不是濃烈的愛意,而是對未來的認可,是愿意嘗試靠近的信號。
蘇晚意不知道他心底的轉(zhuǎn)變,只覺得此刻的溫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真切。她環(huán)著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些,在心里悄悄許愿:總有一天,這個懷抱會真正習慣她的溫度,會為她變得柔軟。
清晨的擁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蘇晚意心里漾開層層漣漪。從那天起,她心里的小鹿仿佛掙脫了束縛,膽子一天比一天大,那些藏了十幾年的親近渴望,終于敢在陽光下慢慢舒展。
公寓的書房成了最常停留的角落。江硯禮總愛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看書,夕陽穿過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連落在書頁上的睫毛影子都帶著溫柔的弧度。蘇晚意抱著抱枕窩在地毯上,目光卻像黏在他身上的藤蔓,纏纏繞繞舍不得移開。
她開始制造各種 “不經(jīng)意” 的親近。遞水時指尖會故意擦過他的手背,并肩走路時肩膀會輕輕撞他的胳膊,連說話都比從前軟了好幾個調(diào),尾音帶著不自覺的撒嬌意味。而江硯禮,既沒有像從前那樣刻意避開,也沒有格外熱情的回應,只是任由她的親近像溫水般慢慢浸潤生活,像默認了這種相處模式的合理性。
這天傍晚,江硯禮正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法律條文,眉頭微蹙,指尖在 “繼承權(quán)” 三個字下輕輕敲擊。蘇晚意端著切好的草莓走過去,看見他專注的模樣,心底的悸動突然翻涌上來。她悄悄放下果盤,趁著他翻頁的間隙,踮起腳尖湊到他面前。
距離近得能看清他長睫上的細小絨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蘇晚意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在他光潔的眉心印下一個輕吻,像羽毛飄落般輕柔,帶著她唇瓣的溫度。
吻落的瞬間,江硯禮翻書的動作驟然停住。書頁懸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縮,連呼吸都頓了半秒。夕陽的金光恰好落在他臉上,能清晰地看見他瞳孔收縮的細微變化,像平靜的湖面被投下一顆小石子。
蘇晚意的心臟跳得像要撞破胸膛,踮著的腳尖都在微微發(fā)顫。她飛快地退開半步,緊張地攥著衣角,眼睛卻死死盯著他的反應,連呼吸都忘了。
幾秒鐘的沉默像幾個世紀般漫長。江硯禮緩緩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臉頰上,眼底平靜得像深秋的湖水,沒有驚訝,沒有波瀾,甚至沒有一絲她期待的慌亂。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長睫在眼瞼下投出淺影,將所有情緒都藏在那片陰影里。
蘇晚意的心一點點往下沉,指尖的草莓汁都快被攥干了。她正要開口說些什么打破尷尬,卻見江硯禮只是輕輕眨了眨眼,目光重新落回書頁上,翻過那頁關(guān)于繼承權(quán)的條文,繼續(xù)往下看。
他沒有躲開,沒有質(zhì)問,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那個落在眉心的輕吻只是拂過的微風,不值一提。
“看書?!?他的聲音平平淡淡,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指尖在書頁上滑動,劃出沙沙的輕響,“草莓要不好吃了?!?/p>
蘇晚意愣在原地,看著他重新投入書本的側(cè)臉,心里又酸又澀,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他沒躲開!這個認知像微弱的火苗,瞬間點燃了她心底的期待。他雖然沒有回應,卻也沒有拒絕,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進步。
她走到地毯上重新坐下,拿起一顆草莓塞進嘴里,甜膩的汁水在舌尖化開,卻蓋不住心底那點微妙的失落。抬頭望去,夕陽下江硯禮的側(cè)臉依舊挺拔好看,只是眉心那片被吻過的肌膚,似乎比別處更燙了些。
江硯禮的目光在書頁上移動,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眉心還殘留著她唇瓣的溫度,像燙在皮膚上的印記,揮之不去。他能清晰地聞到她發(fā)間的洗發(fā)水香氣,能聽見她刻意放輕的呼吸聲,這些細微的聲響像絲線,悄悄纏繞住他的神經(jīng)。
他知道自己該避開的,該像從前那樣劃清界限,可不知從何時起,身體的反應已經(jīng)慢于理智。當那個輕吻落下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推開,而是感受那份陌生的溫度。
書頁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出褶皺,江硯禮的目光落在窗外漸沉的暮色里,第一次覺得,有些界限的消融,似乎比他預想中更快些。他依舊沒有愛上她,心底的那道防線還在,只是這防線之上,已經(jīng)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足夠讓她的陽光一點點照進來。
蘇晚意看著他安靜看書的側(cè)影,悄悄勾起了唇角。她知道這條路還很長,他心里的冰還沒完全融化,可這個沒有躲開的吻,已經(jīng)給了她繼續(xù)往前走的勇氣。她拿起一顆最大的草莓,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嘴邊,聲音軟得像棉花糖:“江硯禮,吃草莓呀。”
這一次,江硯禮沒有低頭,只是微微側(cè)過臉,張口咬住了那顆草莓。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指腹,留下短暫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