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傾揚站在走廊上，看到被校園文化節(jié)海報貼滿的走廊，盯著"高二（3）班《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名單發(fā)呆——朱麗葉后面赫然寫著她的名字，她腦瓜一震，這都是什么事！
"開什么玩笑！"她轉(zhuǎn)身沖進文學社活動室，抬頭看見沫明軒正靠在窗邊改劇本，陽光灑下的光芒把他側臉鍍成金色，略有清新俊逸之感。正在我發(fā)愣之際，社長的話將我拉回現(xiàn)實，只見他推了推眼鏡："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抽簽決定的，抗議無效。"
方妮笑嘻嘻湊過來："羅密歐是沫明軒哦~"她故意拉長音調(diào)，惹得幾個女生竊笑。沫明軒頭也不抬："換人，我不和數(shù)學28分的笨蛋對戲。"
"你說誰——"夏傾揚抓起劇本要砸，突然瞥見最后一頁被紅筆圈出的臺詞。朱麗葉的獨白旁批注著：「這段用你罵我多管閑事時的語氣」
教室門突然被推開。方子航拿著攝像機走進來："學生會負責錄制。"他指尖劃過沫明軒的劇本，"聽說...你父親最近在查碼頭走私案？"
夕陽把空教室的窗欞拓在地板上，積著薄塵的排練鏡映出歪斜的課桌椅。夏傾揚捏著劇本的指節(jié)泛白，第N次卡殼在那句“羅密歐，羅密歐”上，尾音像被捏住的蝴蝶般顫巍巍的。
“停?！蹦鬈幫蝗话褎”舅ぴ谥v臺上，塑料封皮撞出悶響，“朱麗葉是提著匕首敢闖墳場的姑娘，不是對著空氣結巴的膽小鬼?！彼~前碎發(fā)垂下來，遮住眼里的煩躁，指尖在“ balcony scene ”（陽臺場景）的標注上反復摩挲。
夏傾揚猛地站起來，后排道具架上的羽毛枕頭被她抓在手里，蓬松的鵝毛順著指縫鉆出來：“有本事你示范??！”枕頭劃過弧線砸過去，卻被他穩(wěn)穩(wěn)按在懷里，白色絨毛在他黑色校服上炸開一小團云。
空氣突然凝住。沫明軒的眼神像被調(diào)了焦距，剛才的不耐煩全融成溫水似的東西。他單膝跪地時膝蓋磕在地板上，發(fā)出輕響，隨即執(zhí)起她的手——掌心帶著劇本紙張的粗糙感，聲音低得像怕驚擾什么：“今晚的月色……像你撕我作業(yè)本那天的晚霞。”
夏傾揚的耳尖“騰”地燒起來，蔓延到脖頸才停下。她慌亂地瞥向排練鏡，鏡里的少年睫毛垂著，在眼下投出半寸陰影，原來他睫毛這么長。
“咳咳?！遍T口的咳嗽聲像塊石頭砸進溫水里。林子然抱著疊衣服站在逆光里，深藍色天鵝絨斗篷還在滴著水，“明軒，你父親讓門衛(wèi)轉(zhuǎn)來這個?！?他遞過個雕花木盒，打開時銀鏈墜子晃了晃——那枚折斷的鑰匙，在夕陽里閃著冷光，像段沒說出口的往事。
走廊里的聲控燈忽明忽暗，方妮突然尖叫著撞開教室門，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聲響。她舉著手機的手抖得厲害，屏幕上論壇熱帖的標題紅得刺眼：《高二某 S 姓女生與混混哥哥涉嫌走私》。配圖里，夏新宇站在碼頭棧橋上的身影被路燈拉得瘦長，正把個黑色布袋遞給戴墨鏡的男人，畫面模糊卻足夠辨認。
“砰”的一聲，夏傾揚撞開后排窗戶沖進雨里，校服裙下擺掃過窗臺的積水。手腕突然被攥住，沫明軒的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別去找你哥?！?/p>
“放開！”她猛地掙開，他手腕上的紅繩應聲扯斷。銅牌墜子砸在水泥地上，裂開的縫里露出閃著金屬光的東西——微型存儲卡，和她上次在沫明軒雕刻的貓爪木料里瞥見的一模一樣。
碼頭的風裹著咸腥味撲來，倉庫銹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露出條黑黢黢的縫。夏新宇壓低的聲音從里面滲出來：“…… 這批貨物今晚必須運走，方家那邊催得緊?！绷硪粋€男聲帶著冷笑響起：“你這么賣命，就不怕你妹妹知道你在替方家擦屁股？”
夏傾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剛要抬腳沖進去，后領突然被揪住。沫明軒捂住她嘴的手帶著雨水的涼，把她拖到藍色集裝箱后面時，他的呼吸燙得她耳廓發(fā)麻：“看清楚了再動。”順著他示意的方向，倉庫里昏黃的燈泡下，她看見哥哥正把一疊蓋著紅章的文件塞進個西裝口袋——而那人轉(zhuǎn)過身，露出方子航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意的臉，此刻嘴角卻勾著算計的弧度。雨水順著集裝箱壁往下淌，在兩人腳邊積成小小的水洼，映著遠處貨輪的探照燈，忽明忽暗。
慘白的閃電撕裂夜空，瞬間照亮倉庫角落。方子航下意識抬腕看表，黃銅懷表在昏暗里泛著冷光，表蓋內(nèi)側的刻字被雷光映得清晰 ——「給明軒」三個字像淬了冰，刺得夏傾揚瞳孔驟縮。沫明軒突然攥緊她的手，指腹按在她顫抖的手背上，低聲道：“別出聲?！?/p>
文化節(jié)當天的禮堂后臺像個沸騰的蜂窩。夏傾揚攥著戲服下擺，指尖把天鵝絨捏出褶皺，登臺的腳步聲仿佛踩在心跳上?！斑觥！鳖w薄荷糖突然撞進掌心，冰涼的糖紙硌著皮膚。沫明軒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彎，領口別著朵蔫了的紙玫瑰：“別緊張，就當臺下都是南瓜。”薄荷的清苦混著他身上的木屑味漫開來，她含住糖塊，舌尖泛起絲絲甜意。
幕布拉開時，追光燈在頭頂炸開暖黃的光。夏傾揚剛念出“羅密歐”，就聽見沫明軒改了臺詞。本該深情的我借著愛的輕翼飛過園墻”，被他念成帶著痞氣的“我借著多管閑事的名義靠近你”。臺下哄笑如潮，前排的方子航卻沒笑，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像結了冰，手指在膝蓋上敲出急促的點。
陽臺戲的音樂漸起，夏傾揚忽然瞥見禮堂最后排——哥哥夏新宇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夾克，正往這邊看。臺詞卡在喉嚨里，她盯著他袖口磨破的邊發(fā)怔。“你的沉默比數(shù)學成績更讓我心動?！蹦鬈幍穆曇敉蝗粔旱?，帶著只有兩人能聽見的笑意。全場爆笑聲中，他湊近她耳側，溫熱的氣息掃過耳廓：“項鏈是你哥從方家偷出來的，鑰匙能開倉庫第三個貨架?！?/p>
謝幕的掌聲還沒落下，頭頂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夏傾揚只覺一股蠻力將自己推開，后背撞在側幕的鋼架上。眼角余光里，舞臺吊燈呼嘯著砸向剛才站的位置，沫明軒的手背被飛濺的碎片劃開血口。燈光熄滅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見操控室的陰影里，方子航松開了控制桿，嘴角噙著抹陰鷙的笑。
醫(yī)務室的消毒水味嗆得人發(fā)疼。夏傾揚捏著碘伏棉簽的手在發(fā)抖，棉簽碰到紗布時，沫明軒“嘶”了一聲?！盀槭裁淳任?？”她抬頭，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他拿起桌上的劇本，鋼筆在“朱麗葉”三個字上重重劃了道線，改成歪歪扭扭的“炸毛貓”：“因為……編劇說了算?！?/p>
窗外的玉蘭樹影晃了晃，方妮舉著手機躲在花叢后，屏幕上是剛偷拍的照片——夏傾揚低著頭，發(fā)梢垂在沫明軒纏著紗布的手背上，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在墻上疊成模糊的一團。她悄悄把照片設成壁紙，指尖劃過屏幕時，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