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像是解除了某種封印，教學樓瞬間沸騰起來。學生們潮水般涌出教室，喧鬧聲充斥著走廊。
裴野單肩挎著書包，眼神卻像獵犬一樣精準地鎖定了前方那個纖細的身影——許軟軟正和周婉并肩走著，似乎在討論今天的作業(yè)。她側(cè)臉柔和，神情專注，看起來和任何一個乖巧的優(yōu)等生別無二致。
但裴野知道不是。
他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樓梯轉(zhuǎn)角的那一幕——她輕描淡寫地說“你們喜歡（裴野）的話，拿去好了”，還有她那句帶著冰冷刺骨的“臟東西”，以及最后，她完全無視自己“英雄救美”的離開。
一種混合著挫敗、惱怒和極度好奇的情緒在他胸腔里灼燒。他迫切地想要撕開那層柔軟的外殼，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野哥，走?。∨_球廳搞起？”林浩湊過來，順著裴野的視線望去，立刻了然，“還看呢？我說野哥，你這‘盯梢’都快成日常任務(wù)了。要不兄弟幾個幫你把人‘請’過來聊聊？”
“滾蛋?！迸嵋安荒蜔┑負]開他，“你們先走，我有點事?！?/p>
林浩和其他幾個小弟交換了一個“懂的都懂”的眼神，嘻嘻哈哈地走了。
裴野壓低存在感，不遠不近地跟著許軟軟。他看到她和周婉在校門口分開，然后獨自一人拐進了一條回家的近路——一條相對僻靜、老舊的小巷。
巷子兩旁是斑駁的墻壁，偶爾有幾家小店早早關(guān)了門，夕陽將巷子拉出長長的陰影，顯得有些幽深。
裴野皺了皺眉，這地方魚龍混雜，她一個女生……
念頭還沒轉(zhuǎn)完，他的視線里就出現(xiàn)了幾個明顯不懷好意的身影。
三個穿著流里流氣、頭發(fā)染得花里胡哨的社會青年堵在了巷子中間，恰好攔住了許軟軟的去路。為首的那個黃毛，嘴里叼著煙，吊兒郎當?shù)鼗沃碜?，正是前幾天被裴野在校外圍堵時，嚇得屁滾尿流跑掉的那幾個混混中的一個。
“喲呵，小妹妹，一個人??？”黃毛吐著煙圈，語氣輕佻，“哥幾個最近手頭緊，借點錢花花？”
另一個瘦高個也嘿嘿笑著上前一步，目光猥瑣地上下打量著許軟軟：“或者，陪哥哥們?nèi)ネ嫱嬉残邪?？哥哥們帶你見見世面。?/p>
裴野眼神一厲，下意識就要沖過去。這些雜碎，竟然敢堵她？！
然而，就在他腳步邁出的前一秒，他硬生生頓住了。
因為他看到，被圍在中間的許軟軟，并沒有露出他預(yù)想中的驚慌失措。
她甚至連后退一步都沒有。
她只是慢慢抬起頭，看向那幾個混混。夕陽的余暉落在她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那張?zhí)鹈儡浥吹哪樕?，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近乎詭異。
那種眼神……裴野心臟猛地一跳。和翻墻那天瞬間的平靜、和說“臟東西”時的冰冷，如出一轍，但此刻，更多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漠然。
仿佛在她眼里，眼前這三個聒噪的混混，已經(jīng)是三個死人。
“喂，嚇傻了？”黃毛見她不說話，伸手就想來摸她的臉，“別怕嘛，哥哥們很溫柔……”
他的手還沒碰到許軟軟——
許軟軟動了！
她的動作快得幾乎帶出了殘影！裴野只看到她纖細的腰肢猛地一擰，避開咸豬手的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黃毛的手腕，順勢往反方向一掰！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嗷——！”黃毛爆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帶得往前踉蹌，臉色瞬間慘白。
另外兩個混混還沒反應(yīng)過來，許軟軟已經(jīng)松手，身體如同靈巧的貓科動物般側(cè)滑一步，左腿高高揚起，劃破空氣帶出凌厲的風聲——
“嘭！”
一記精準狠辣的側(cè)踢，直接踹在瘦高個的胸口！
瘦高個連哼都沒哼出一聲，整個人像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到，倒飛出去一兩米，重重砸在墻壁上，然后軟軟滑落在地，蜷縮著呻吟，再也爬不起來。
最后一個混混嚇傻了，看著瞬間被廢掉的兩個同伴，又看看站在原地，連裙擺都似乎沒怎么亂，眼神冷得能凍死人的許軟軟，腿肚子開始哆嗦。
“大…大姐……誤…誤會……”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許軟軟沒說話，只是一步步朝他走去。她的腳步很輕，落在寂靜的巷子里，卻像重錘一樣敲在剩下那個混混和遠處裴野的心上。
她每前進一步，那混混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
“撲通！”
那混混竟然直接跪下了！鼻涕眼淚瞬間糊了一臉：“大姐我錯了！饒了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是…是黃毛說這學校的學生好欺負……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來這片了！求求你……”
許軟軟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地求饒的混混，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既沒有勝利的得意，也沒有憐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
她微微彎下腰，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冰冷的質(zhì)感，清晰地傳到了巷口裴野的耳中：“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p>
“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那混混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來，攙起還在哀嚎的黃毛和勉強能動的瘦高個，三人狼狽不堪、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巷子深處。
巷子里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夕陽和隱約的呻吟遠去的聲音。
許軟軟站在原地，微微蹙了蹙眉，從書包里拿出一張濕巾，仔細地擦了擦剛才扣住黃毛手腕的那只手，每一個指節(jié)都擦得認真，仿佛碰了什么極其骯臟的東西。
然后，她將用過的濕巾精準地投進了幾步外的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她似乎才松了口氣，抬手將一縷滑落頰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側(cè)臉線條在夕陽下依舊柔和，甚至帶著點少女的恬靜。
仿佛剛才那個瞬間卸掉三人戰(zhàn)斗力、冷得像冰刃的女孩，只是裴野的一場幻覺。
但裴野知道不是。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咚，咚，咚，一聲聲撞擊著他的耳膜，血液奔流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震驚、難以置信、茫然……各種情緒在他腦子里炸開，最后卻統(tǒng)統(tǒng)匯聚成一種近乎灼熱的、沸騰的興奮和濃烈到極致的興趣！
原來是這樣！
原來根本不是奶糖！
是裹著糖霜的利刃！是藏著獠牙的女王！
那種強烈的反差感，那種收斂到極致后驟然爆發(fā)的鋒芒，那種冰冷又強大的氣場……像一記重錘，狠狠砸中了裴野那顆向來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心。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發(fā)燙，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探究和占有！
他再也忍不住，從藏身的墻角走了出來，腳步聲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許軟軟幾乎在他出現(xiàn)的瞬間就轉(zhuǎn)過了身，眼神銳利地掃過來?？吹绞撬麜r，她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那種慣常的、缺乏情緒的平靜。
仿佛剛才的一切，她并不在意被他看見。
又或者，她根本不在乎他看沒看見。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張力。
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裴野一步步走過去，直到在她面前站定。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此刻卻絲毫感覺不到居高臨下的優(yōu)勢，反而有種被對方氣場無形籠罩的感覺。
他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唇，喉嚨滾動了一下，聲音因為壓抑著翻涌的情緒而顯得有些低?。?/p>
“看夠了？”
他問。目光卻像黏在了她臉上，一寸寸地審視，試圖從那副平靜無波的面具下，找出更多破綻。
許軟軟抬眼看著他，那雙漂亮的杏眼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卻依舊沒什么溫度。
“沒看夠?！?/p>
裴野猛地逼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低頭，目光熾熱地鎖住她，試圖從她眼里找到一絲慌亂。
“許軟軟，”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聲音里帶著不容錯辨的探究和強勢，“你到底是什么人？”
許軟軟沒有后退。
她甚至迎著他的目光，微微抬起了下巴。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帶著一種天然的傲氣。
“轉(zhuǎn)學生?！彼卮穑Z氣平淡無奇。
“轉(zhuǎn)學生可不會有這種身手?！迸嵋班托?，目光掃過她垂在身側(cè)、看起來纖細白皙的手，“那幾下，練過？”
許軟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道：“防身術(shù)而已?！?/p>
“防身術(shù)？”裴野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猛地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想看看這雙能瞬間掰脫臼一個成年男性手腕的手，到底藏著怎樣的力量——
但他的動作落空了。
許軟軟只是看似隨意地手腕一翻，就輕巧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動作快得讓他甚至沒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眼神終于冷了下來，帶著一絲清晰的警告：“裴野，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p>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帶著鋒芒的語氣叫他的名字。
裴野的心臟又是重重一跳。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柔軟的表象褪去，露出內(nèi)里冰冷的棱角。這種極致的反差，讓他幾乎失控地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
“怎么會沒關(guān)系？”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帶著野性和勢在必得的笑容，“我現(xiàn)在，對你感興趣極了。”
許軟軟皺了皺眉，似乎對他的糾纏感到不耐。她不再看他，繞過他，準備離開。
擦肩而過的瞬間，裴野聽到她清晰而冷淡的聲音：
“那就憋著。”
裴野愣在原地。
看著她再次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那股熟悉的、被無視的挫敗感再次涌上，但這一次，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征服欲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她的背影，突然提高聲音喊道：
“許軟軟！你等著！”
前方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
裴野卻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神亮得驚人。
“媽的……真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