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仙府后院,謝清鳶正在晾曬新采的藥材。陽光透過枝葉灑下,在她月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娘娘,」春桃小聲稟報,「世子今早又跪了三個時辰,暈過去兩次,管家求您...」
「告訴他,暈了就潑醒繼續(xù)。」謝清鳶頭也不抬,指尖輕輕捻碎一片干枯的草藥,「才第二天就受不住了?」
春桃不敢多言,低頭退下。
謝清鳶望向院墻一角。那里新種了幾株南疆特有的鬼面花,花瓣猩紅如血,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
這花是今早有人偷偷送來的,附著一張字條:「你要的東西?!?/p>
她唇角微揚。太后身邊的人,果然辦事利落。
午后,謝清鳶正在配制新藥,前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藓奥?、驚呼聲、呵斥聲混成一片。
「娘娘!不好了!」護衛(wèi)急匆匆跑來,「那個...那個試藥人逃出來了!正跪在府門前鬧呢!」
謝清鳶挑眉:「試藥人?」
「就是...就是謝雪凝!」護衛(wèi)壓低聲音,「渾身都是毒瘡,嚇人得很!百姓都圍過來了!」
謝清鳶不急不緩地凈了手,整理好衣袍,這才緩步走向前院。
醫(yī)仙府門前已經(jīng)亂成一團。
謝雪凝果然跪在當街,一身囚衣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潰爛的毒瘡,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白骨。她頭發(fā)脫落大半,臉上膿血交加,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姐姐——!」看見謝清鳶出來,謝雪凝猛地撲上前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砰砰」作響,「我知錯了!求姐姐救我!我把爹娘還給你!什么都還給你!」
圍觀的百姓嚇得連連后退,有的忍不住嘔吐起來。
「天哪...這還是那個京城第一美人嗎?」
「嘔...太嚇人了...」
「萬蟲噬心...真是生不如死啊...」
謝雪凝哭得撕心裂肺:「姐姐!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求你給我個痛快吧!或者...或者讓我回侯府等死也好...」
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一處特別猙獰的瘡口——那瘡口竟然隱約組成了一個「鳶」字!
百姓嘩然!
「這是...天譴??!」
「娘娘名字的鳶字!」
「真是報應(yīng)不爽...」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柳氏不顧儀態(tài)地跳下車,看見謝雪凝的模樣后慘叫一聲:「凝兒!」
她撲過去想抱女兒,卻被謝雪凝身上的惡臭逼得后退半步,只能淚流滿面地轉(zhuǎn)向謝清鳶:
「鳶兒!她畢竟是你妹妹!你看她如今生不如死,你就發(fā)發(fā)慈悲,饒了她吧!」
謝清鳶靜靜看著這一幕,目光最后落在謝雪凝心口的那個「鳶」字上。
真是...拙劣的把戲。那分明是用某種藥物腐蝕而成的痕跡。
她緩緩上前,在謝雪凝身前蹲下,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字刻得不夠深,要不要我?guī)湍阒匦驴桃粋€?」
謝雪凝猛地一顫,眼中閃過極致的恐懼。
謝清鳶卻已經(jīng)站起身,聲音溫和:「既然母親求情,我便給你一個機會?!?/p>
柳氏大喜:「好孩子!娘就知道你心軟!」
謝清鳶微微一笑:「三日后是侯府祭祖大典,你若能在祠堂跪滿三日,向列祖列宗懺悔罪過,我便考慮為你解毒?!?/p>
謝雪凝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連連磕頭:「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柳氏也感激涕零:「鳶兒,娘以后一定好好補償你...」
圍觀的百姓紛紛贊嘆:
「醫(yī)仙娘娘真是菩薩心腸!」
「以德報怨,太難得了!」
「這下侯府該團圓了吧...」
謝清鳶看著相擁而泣的柳氏和謝雪凝,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團圓?好戲才剛剛開始。
當日下午,謝雪凝被接回侯府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人人都道醫(yī)仙娘娘以德報怨,實乃當世活菩薩。
只有春桃憂心忡忡:「娘娘,您真要為她解毒?她當初可是要置您于死地??!」
謝清鳶正在翻閱一本古籍,頭也不抬:「你看那瘡毒如何?」
「惡心極了!聽說好幾個丫鬟都嚇吐了...」
「那便是了?!怪x清鳶輕聲道,「瘡毒入骨,神仙難救。我不過給她一個...體面的死法?!?/p>
春桃倒吸一口涼氣。
謝清鳶合上書,望向窗外。遠處,侯府方向隱約傳來鞭炮聲——像是在慶祝什么喜事。
「去備車?!顾鋈坏溃嘎犝f城南新開了家糕點鋪,買些回來。」
春桃愣了愣:「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怪x清鳶唇角微揚,「記得多買些甜口的——畢竟,妹妹回家了,該慶祝一下?!?/p>
馬車經(jīng)過侯府時,謝清鳶特意讓車夫慢行。
只見侯府張燈結(jié)彩,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管家正在撒銅錢:「沾沾喜氣!我家小姐回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醫(yī)仙娘娘的車駕!」
人群頓時沸騰,紛紛跪拜:
「娘娘仁德!」
「活菩薩?。 ?/p>
侯府大門敞開,柳氏拉著謝雪凝急匆匆出來,像是要展示什么戰(zhàn)利品。謝雪凝已經(jīng)換了干凈衣服,戴著帷帽,遠遠朝馬車行禮。
謝清鳶輕輕掀開車簾,頷首回禮。
在旁人看來,這真是姐妹情深的一幕。
只有謝雪凝透過紗簾,看見謝清鳶那個冰冷的笑容,和她手中把玩的一根——沾著膿血的金針。
「??!」謝雪凝尖叫一聲,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丫鬟端著的藥碗。
柳氏急忙扶住她:「凝兒怎么了?」
謝雪凝渾身發(fā)抖,指著遠去的馬車:「她、她都知道...她不會放過我的...」
柳氏只當她是驚嚇過度,柔聲安慰:「別怕,娘在呢...三日后祭祖,娘一定求她給你解毒...」
謝雪凝卻突然抓住柳氏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里:「母親!逃吧!我們逃出京城吧!她會弄死我的!真的會...」
「胡說八道!」柳氏甩開她,「鳶兒既然答應(yīng),就不會反悔!你定是毒氣攻心,開始說胡話了!」
她轉(zhuǎn)身吩咐丫鬟:「加大安神藥的劑量!讓小姐好好休息!」
謝雪凝被強行扶回房時,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馬車消失的方向,眼中盡是絕望。
而馬車里,謝清鳶正用帕子細細擦拭那根金針。
「去查查,」她淡淡吩咐,「謝雪凝是怎么從守衛(wèi)森嚴的藥廬逃出來的?!?/p>
車外的護衛(wèi)應(yīng)聲而去。
謝清鳶捻動金針,針尖在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
「老鼠出洞了...」她輕聲道,「正好,一網(wǎng)打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