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祭祖前夜,謝清鳶收到一份燙金請柬。
「團圓宴?」她指尖輕撫請柬上凹凸的紋路,那上面還特意用金粉繪了一株并蒂蓮——真是諷刺。
春桃憂心忡忡:「娘娘,這宴無好宴...聽說侯爺特意從南疆請了廚子,備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菜式?!?/p>
謝清鳶將請柬投入香爐,看火舌舔舐金邊:「告訴侯府,本宮準(zhǔn)時赴宴?!?/p>
爐中青煙裊裊,幻化出詭譎的形狀。
......
華燈初上,侯府宴廳卻莫名透著森森寒意。
謝清鳶到時,發(fā)現(xiàn)廳內(nèi)四處懸掛著驅(qū)邪的銅鏡,墻角灑著腥臭的雞血,每個賓客座椅下都壓著一道黃符。
「鳶兒來了!」柳氏熱情迎上來,手腕上纏著一串朱砂念珠,「快入座,今日都是自家人。」
所謂「自家人」,除了侯府眾人,還有幾位神情倨傲的生面孔。謝遠特意介紹:「這幾位是南疆來的蠱醫(yī)大師,特意來為雪凝診治?!?/p>
為首的蠱醫(yī)是個枯瘦老者,十指漆黑如墨,看向謝清鳶的眼神帶著審視:「聽聞醫(yī)仙娘娘精通解毒?可識得此物?」
他掌心托著一只琉璃盞,盞中清水里游動著幾近透明的小蟲。
謝清鳶瞥了一眼:「失心蠱幼蟲。中毒者會逐漸喪失神智,唯下蠱者之命是從——南疆禁術(shù),大師倒是膽大。」
老者臉色微變,干笑兩聲:「娘娘好眼力。」
謝雪凝坐在下首,戴著厚厚面紗,渾身發(fā)抖。她面前的銀筷突然「咔」地折斷。
宴至中場,侍女捧上一盅燉湯。湯色渾濁,浮著可疑的藥材。
「這是南疆大補湯?!怪x遠親自為謝清鳶盛了一碗,「鳶兒近日勞頓,該補補身子?!?/p>
謝清鳶端起湯碗,忽然輕笑:「父親可知,這湯里加了血枯草——與女兒今日熏的月麟香相克,會催發(fā)失心蠱速效?」
滿座皆靜!謝遠舉箸的手僵在半空。
「不過無妨?!怪x清鳶忽然將湯一飲而盡,「既是父親心意,女兒豈能辜負(fù)?」
眾人松了口氣,紛紛舉杯。沒人注意到,她袖中金針悄無聲息地探入湯盅,沾了點滴湯汁。
酒過三巡,謝遠眼神開始渙散,忽然舉杯高呼:「來!為我謝氏百年榮光!」
蠱醫(yī)老者趁機呈上一卷帛書:「請醫(yī)仙娘娘過目——此乃南疆秘術(shù),或可解太后余毒?!?/p>
帛書展開的剎那,細(xì)微的粉末飄散。謝清鳶似乎渾然不覺,俯身細(xì)看,袖擺卻「不小心」拂過謝遠酒杯。
「果然精妙?!顾h首,「可否借女兒細(xì)觀三日?」
老者大喜:「自然!自然!」
宴席將散時,謝遠已醉得東倒西歪,忽然抓住謝清鳶的手:「鳶兒...當(dāng)年...」
話未說完,他猛地抽搐一下,眼神徹底混沌。
柳氏急忙打圓場:「老爺醉了!快扶下去休息!」
謝清鳶屈膝行禮:「女兒告退?!?/p>
轉(zhuǎn)身時,她與蠱醫(yī)老者擦肩而過,一枚幾乎看不見的金針沒入他后頸。
老者渾身一顫,驚恐地瞪大眼睛,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
子時,醫(yī)仙府密室。
謝清鳶展開那卷帛書,就著燭火細(xì)看。帛書用秘藥處理過,遇熱顯露出密密麻麻的暗文。
「果然...」她輕笑,「《蠱毒秘要》殘卷。」
春桃遞上溫水:「娘娘,那湯...」
「無妨?!怪x清鳶漱了口,吐出的水帶著詭異藍色,「提前服了解毒丹?!?/p>
她走到墻邊,輕輕轉(zhuǎn)動燭臺。暗格滑開,里面竟供著一盞長明燈——燈油猩紅,燈芯是一根金針。
「師父,」她輕聲道,「您留下的醫(yī)經(jīng),就快湊齊了?!?/p>
長明燈搖曳,映出墻上密密麻麻的藥方。最中央空缺著一塊,形狀與今日那卷帛書恰好吻合。
窗外忽然傳來叩擊聲。
謝清鳶閃到窗邊,只見一只通體漆黑的信鴿落在窗臺,腳上綁著細(xì)竹管。取出紙條,只有一行小字:
「冷宮地磚下,有您要的最后一頁。」
她捻碎紙條,眸光晦暗不明。
太后...到底在謀劃什么?
......
翌日清晨,侯府傳來驚人消息——謝遠突發(fā)癔癥,見人就咬,被鐵鏈鎖在房中!
更可怕的是,那位南疆蠱醫(yī)暴斃客房,渾身無傷,只有眉心一點紅痕。
滿城嘩然之際,謝清鳶卻乘轎入宮,為太后請平安脈。
椒房殿內(nèi)藥香裊裊,太后屏退左右,忽然問:「昨夜侯府熱鬧?」
謝清鳶垂眸:「托娘娘洪福。」
太后從枕下取出一物:「這個,你或許用得上?!?/p>
那是一枚玄鐵令牌,刻著蟠龍紋樣。
「先帝暗衛(wèi)的調(diào)令?!固笳Z氣平淡,「哀家留著也無用了?!?/p>
謝清鳶指尖微顫。先帝暗衛(wèi)...傳說中無所不能的影子軍隊。
「娘娘為何...」
「因為你像哀家年輕時?!固笸虼巴?,「也因為你讓那些人...付出了代價。」
謝清鳶鄭重接過令牌:「臣女必不負(fù)所托。」
出宮時,她在轎中摩挲著令牌邊緣的刻痕。
最后一頁醫(yī)經(jīng)在冷宮...太后這是要借她的手,清理先帝留下的某些「東西」。
真好。各取所需。
回到醫(yī)仙府時,謝策安竟跪在門前,雙手奉上一條染血的鞭子。
「妹妹...」他額頭磕得血肉模糊,「當(dāng)年是父親逼我傷你!他說若不斷你腿,你就會搶走凝兒的一切...」
謝清鳶俯身拾起鞭子。
「哥哥可知,」她輕聲道,「這鞭梢浸過孔雀膽,傷口永不會愈合成疤?」
謝策安猛地抬頭,眼中盡是驚恐。
「不過無妨?!怪x清鳶微笑,「三日后祭祖大典,我會給你們一個...真正的團圓。」
她轉(zhuǎn)身入府,鞭子在手中挽成一個漂亮的繩結(jié)。
就像...絞索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