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這日,定北侯府門前車馬塞道。
謝家祠堂難得大開中門,香燭熏天。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到了——畢竟這是醫(yī)仙娘娘首次歸宗參祭,誰都想來瞧個熱鬧。
謝清鳶到時,正聽見禮官高唱祭文:「...謝氏列祖,忠烈傳家...」
她唇角微彎。忠烈?好一個忠烈傳家。
「醫(yī)仙娘娘到——」
滿堂寂靜。眾人紛紛讓路,看著她一身素白孝服,緩步走入祠堂。那身孝服刺眼得很,仿佛不是來祭祖,而是來送葬。
謝遠被兩個家仆攙著站在主位,眼神渙散,嘴角不時抽搐。柳氏強顏歡笑:「鳶兒來了就好,快給你祖父上香...」
謝清鳶卻徑自走到祠堂中央,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牌位,最后落在一塊新牌位上——那是為她「夭折」的雙生弟弟立的衣冠冢。
「母親,」她忽然開口,「我記得弟弟后背有塊蝶形胎記,對嗎?」
柳氏臉色驟變:「你、你怎知...」
「因為我也有一塊?!怪x清鳶轉(zhuǎn)身,面向滿堂賓客,「而且弟弟并非夭折——是被活埋的?!?/p>
滿堂嘩然!
謝遠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喉嚨發(fā)出「嗬嗬」怪聲。
「父親想說什么?」謝清鳶走近他,聲音輕柔,「想說那是穩(wěn)婆的主意?因為雙生子不祥,會影響侯府氣運?」
她突然扯開謝遠衣襟,露出他心口一處詭異的青黑印記!
「失心蠱?」有識貨的賓客驚叫出聲。
謝清鳶頷首:「父親中了蠱毒,才會神智昏亂——而下蠱之人...」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角落里的南疆蠱醫(yī)們。那幾人臉色大變,轉(zhuǎn)身欲逃,卻被侍衛(wèi)當場拿下!
「搜身?!?/p>
侍衛(wèi)從他們身上搜出數(shù)個蠱罐,其中一個罐子里竟游動著與謝遠心口印記一模一樣的蠱蟲!
「冤枉!」為首的蠱醫(yī)嘶喊,「是侯爺自己...」
「閉嘴!」謝遠突然暴起,雙眼血紅,「不是我!是柳氏!是她調(diào)換女兒!是她活埋親子!」
死寂。絕對的死寂。
柳氏癱軟在地,面無人色。
謝遠仿佛被什么控制般,繼續(xù)嘶吼:「十六年前我就發(fā)現(xiàn)凝兒不像我!柳氏才坦白用農(nóng)婦之女換了親生女!那農(nóng)婦抱著孩子上門勒索,她就...她就...」
他猛地指向那個衣冠冢:「把那孩子活埋在后山桃樹下!還騙我說是夭折!」
賓客們驚得連連后退,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嘔吐。
謝清鳶緩緩走到柳氏面前,俯身拾起她掉落的一支金簪——簪頭刻著柳家徽記。
「母親可知,當年那農(nóng)婦臨死前,把這簪子交給了我?」她輕聲道,「她說,這是您給她的『酬勞』。」
柳氏瘋狂搖頭:「不...不可能!她早就...」
「早就該死了?」謝清鳶笑了,「是啊,您派人追殺她多年,卻沒想到她躲在太后莊子上吧?」
話音未落,祠堂外突然傳來太后身邊太監(jiān)的聲音:「圣旨到——」
皇帝竟親臨侯府!顯然已經(jīng)聽了全場。
「謝遠!」皇帝怒極反笑,「好一個忠烈傳家!活埋親子,調(diào)換血脈,如今還要謀害太后!」
謝遠猛地清醒過來,撲跪在地:「陛下!臣是被蠱毒所控...」
「那這是什么?」皇帝甩出一疊密信——正是昨夜從侯府書房暗格搜出的通敵信件!
謝清鳶適時開口:「陛下,父親心口的蠱毒雖能操控神智,但只會讓人說出真話,不會偽造筆跡。」
真相大白!鐵證如山!
皇帝當即下旨:「奪爵!抄家!滿門收監(jiān)候?qū)?!?/p>
侍衛(wèi)一擁而上。柳氏突然尖叫著撲向謝清鳶:「是你!都是你設(shè)計的——」
她手中竟藏著一根淬毒的銀釵!眼看就要刺中謝清鳶心口!
「鐺」的一聲,金針后發(fā)先至,精準擊飛銀釵。謝清鳶反手一針扎在柳氏頸側(cè),她頓時癱軟在地,口不能言。
「母親放心,」謝清鳶俯身在她耳邊輕語,「我不會讓你死得那么容易?!?/p>
混亂中,謝雪凝突然掙脫束縛,瘋癲大笑:「報應(yīng)!都是報應(yīng)!哈哈哈...」
她猛地扯下面紗——臉上瘡毒已經(jīng)潰爛見骨,格外可怖。賓客驚叫著四散逃竄。
謝策安卻突然跪爬到謝清鳶腳邊,抓住她的裙擺:「妹妹...不,醫(yī)仙娘娘!救我!我可以作證!我知道父親很多秘密...」
謝清鳶靜靜看著他:「比如?」
「比如他私通敵國!比如他在軍中販賣禁藥!還有...還有當年打斷你的腿,是怕你武功太好不好控制...」謝策安語無倫次,「我都說!只求救我一命!」
謝清鳶彎腰,用當年那根金針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哥哥可知,我為何能活下來?」她聲音輕柔,「因為教我醫(yī)術(shù)的師父——正是被父親販賣禁藥害死的白蓮夫人。」
謝策安瞳孔驟縮。
金針閃電般刺入他腳踝!精準挑斷腳筋!
「啊——!」慘叫聲中,謝清鳶的聲音冷如寒冰:「犬馬?你也配。」
外面突然傳來百姓的怒吼聲。不知誰帶頭,人群開始砸侯府匾額,扔爛菜臭雞蛋。百年侯府,頃刻間淪為地獄。
皇帝冷冷看著這一切,忽然對謝清鳶道:「醫(yī)仙救駕有功,可愿入宮為太醫(yī)首座?」
謝清鳶屈膝:「臣女只愿開醫(yī)館濟世?!?/p>
皇帝頷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起駕回宮。
抄家的官兵開始清點財物。謝清鳶卻走到祠堂角落,輕輕叩擊某塊地磚。
空心聲。她撬開地磚,里面赫然是一本泛黃的醫(yī)經(jīng)——最后一頁完好無損。
轉(zhuǎn)身時,她看見被拖走的謝遠眼中瘋狂的恨意,和柳氏絕望的淚水。
祠堂外,春雨忽然落下,洗刷著青石板上的血跡。
謝清鳶撐開油紙傘,緩步走出崩潰的侯府。傘沿抬起時,露出唇角一絲冰冷的笑意。
師父,您看見了嗎?這還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