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是在獵獵地吹著,可是四下的的蟲鳴不知在什么時候消失了,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息。
古樹的生命暗自勃發(fā),最頂層的枝丫忽然愈加濃綠。
沈巖看久了星空感到有些困乏,打算摸索合適的位置倚靠一下。
只是上樹時她特意挑選了最粗壯且干凈無雜枝的一處。
“哎,這兒什么時候長出來這么一枝條……”摸到不對勁兒后沈巖立刻騰地蹭起。
但此時為時已晚,二人所在的位置被瘋長的枝丫緊緊包圍,只差封住看向星空的豁口。
“有麻煩了,珍珠……”沈巖站立著面對逐漸逼近的樹葉。
此時豁口也被封住,陳珍珠站了起來。
古樹竟形成了一個球形牢籠將二人困在里面,如此牢固,無論二人如何折斷枝丫,它還是會迅速生長回來,甚至更加濃密。
“我就說這樹透著怪異,果不其然……”
沈巖的嘴仿若開了光,總是一不小心當了預言家,一語成讖。
“阿巖,快把開心叫醒?!?/p>
陳珍珠腦中很快有了對策。
沈巖絲毫沒有猶豫,立刻用最大的聲音呼喚帳篷內熟睡的李開心。
“李——開——心!李開心,李——開——心,醒醒……”
沈巖朝著帳篷的方向全力呼喊,只是她們爬得太高加上樹枝包圍,給聲音的傳送增加了困難。
“阿巖,你歇會兒,我來喊?!?/p>
沈巖喊到嘴里咳嗽,臉中泛紅,陳珍珠接力繼續(xù)喊,樹枝也越裹越緊。
帳篷內始終沒有動靜,樹枝越裹越緊,二人有些喘不上氣。
就在陳珍珠拼力喊出最后一聲,車門開了。
葉寒疑惑地推開車門,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我們在樹上?!?/p>
沈巖在緩勁兒時,無意瞥見下車的葉寒,趕緊告知她們的位置。
聽到聲音的葉寒往上看去,樹枝還沒有把她們完全包裹嚴實,葉寒從縫隙中瞧見了二人。
于是他沖到樹干下準備爬上去營救二人。
陳珍珠立馬制止。
“別上來,叫醒李開心,我的包里有打火機?!?/p>
葉寒神色匆匆沖進帳篷,由于太過慌亂,一個不小心被帳篷絆了一跤,直接滑跪在李開心身旁。
“李開心,李開心,醒醒,醒醒,快醒醒……”葉寒焦急地搖晃著李開心的肩膀。
“陳珍珠需要你,李開心!”
“珍珠!”李開心一下清醒過來。顧不得衣服鞋子什么的。
站起身來向外沖。
葉寒一把把她拉回來。
“打火機,陳珍珠包里的打火機。”
雖然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暈頭轉向,但這并不妨礙李開心,迅速執(zhí)行。
直奔陳珍珠的背包,精準地在側包里掏出打火機交給葉寒。
如同接力賽一般,葉寒接過打火機,重新回到古樹下。
李開心也尾隨來到古樹下。
“陳珍珠!怎么做?”葉寒舉起手中的打火機展示給陳珍珠,示意她告訴自己接下來怎么做。
李開心在一旁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皺著眉頭,擔憂得她反復咬著自己的嘴唇,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燒樹根。”陳珍珠鎮(zhèn)定地說。
“這樣你們也會被燒死的。”葉寒遲遲不做出行動。
“來不及了,照我說的做。”眼見枝條不斷縮緊,二人也逐漸虛弱。
葉寒站在原地做思想斗爭,始終不去點燃樹根。
李開心扯了幾把干草,奪過打火機,點燃干草,再引燃樹根。古樹太過龐大樹根也大得出奇。
為了讓樹根快速燃燒起來,李開心返回帳篷從陳珍珠的醫(yī)療箱里拿出酒精潑了上去,火勢一下旺了起來。
果然,沒一會兒,枝條不再繼續(xù)生長,沈巖和陳珍珠從里面一點點折斷停止生長的樹枝,這次終于沒再繼續(xù)重新長回來。
風吹得火星四處飄散,點燃了好幾處高處的樹葉。
火勢越來越猛,剛脫離了一重危險,另一重危險也接踵而至。李開心獨身前去把帳篷拖了過來。
“巖妹兒,珍珠快跳!”
陳珍珠扶著沈巖從星星點點的火光中一躍而下。
李開心自覺地退至一旁,葉寒還傻傻地待在原地,張開雙手準備至少接住一個。
好家伙,二人齊齊落地。好在都在帳篷上緩沖了一下,又在地上翻滾兩圈,就穩(wěn)穩(wěn)當當停住。
葉寒這邊是一個人也沒接住,看著兩人在地上滾動,滯留在空中的雙手尷尬地收回,環(huán)抱住自己。
李開心隨著二人滾動的方向追去。
“巖妹兒,珍珠,沒事吧?”李開心急切地詢問道。
別看平時李開心最不靠譜,幾人一起經歷多了,需要她打配合的時候,那還是相當靠譜。
剛才整個流程,一氣呵成,絕對的信任,和絕對的執(zhí)行力。讓她成功地救下了她的朋友。
“李開心,把心放肚子里,死不了……”就算受傷沈巖仍然忘不了逗趣李開心。
“珍珠……”
“我沒事,開心,做得好?!标愓渲槿讨弁磽纹鹕碜游⑿χ膭罾铋_心。
她知道李開心一定嚇壞了,不過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掉一滴眼淚。
葉寒見危機解除,也放下心來,移步朝著三人那邊走去。
正走時,不知哪來的烏云遮住星空,雨滴噼里啪啦連成線,漸漸澆滅身后的熊熊火焰。
剎那間,一枝枯藤煥發(fā)了新生,從葉寒耳邊擦過,徑直朝著三人方向延伸。
“小心!”葉寒像拔河一樣使勁兒拉住枯藤。
差一點兒,藤條近在咫尺。沈巖見狀一把將李開心薅在身后。
雨水沖刷著土地,使之泥濘不堪。陳珍珠跌跌撞撞爬回車里。
“上車!”
李開心攙扶起沈巖上了后座。還沒等葉寒上車,陳珍珠頭也不回地沿著土路開向盡頭消失不見。
葉寒在風雨中絕望地松了手,枯藤反轉過來將他捆住,朝樹干方向拖拽,一時間樹根周圍的土地裂開來,葉寒被吞入其中,土地又再次合上,只剩下一顆頭露在外面經受雨水的沖刷。
當下,因為陳珍珠的薄情寡義之舉,他陷入了無限的傷痛之中。
在回過神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土地吞噬。
初到此地時已是傍晚,那時的景色與現(xiàn)在全然是兩副面孔。
風雨交加的夜,深黑色壓抑著周圍的野草,它們搖蕩的形狀是惡魔的爪牙,不斷威脅著葉寒。雨也不停拍打在他臉上,他想逃跑可是動彈不得。
周圍的一切讓他越來越感到害怕,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害怕到閉上眼,埋著頭,恨不能將自己全部鉆進土里。
雨下了很久,久到要把整個夜下透,灌滿都不會停歇。仿佛要在這里形成一口深淵形成永久地封印,致使世間的生靈再也不能踏足。
葉寒似乎是死了,他低著的頭顱從遠處看來與樹根,土地分不出差別。
不對,他還活著,只是與死了別無二致。
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莫大的悲哀,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悲哀一點一點被埋進心底,越埋越深……
然而現(xiàn)在心底天崩地裂,悲哀席卷而來重新占據了他整個人。
沒有掙扎,只有無盡的恐懼……
“葉寒!”
是陳珍珠,她一個人開著車回來了。
為了確認枯藤不會再攻擊人,她把車停得有些遠。
借著車燈的照耀,只見陳珍珠手中握著一把木柄鐵鍬大踏步從雨中跑來。
顧不上檢查葉寒的死活,陳珍珠一鍬一鍬賣力地挖下去,雨水模糊著視線,與發(fā)絲混合交雜在一起匯聚著滴落,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差不多半個身子挖出來后,陳珍珠也幾乎精疲力盡,還是拼盡全力將葉寒從泥里拖拽出來。
“我還以為珍珠不打算救他呢?!崩铋_心坐在一把上了年紀的長木椅上看著躺在床上的沈巖說道。
陳珍珠帶著李開心和沈巖離開后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找到了有人煙的鄉(xiāng)村聚居地,那時差不多早上五點的樣子。
莊稼人起得早,將李開心沈巖安頓在一戶好心的農戶家后。陳珍珠向老人家借了一把鐵鍬就獨自折返。
李開心和沈巖落腳的那戶人家只住了一對年邁的老夫婦。
天還沒亮老人家就在院子里坐著忙農活,李開心和沈巖在里屋歇息。
“不會,珍珠一定會救他。”沈巖躺在床上出神地望著屋頂。
“珍珠趕快回來吧!”李開心雙手合十虔誠地喃喃自語……
陳珍珠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終于一點點把葉寒整個人拽了出來,她也累得癱倒在他身邊。
迷迷糊糊間,陳珍珠漸漸感受不到雨水滴落在她臉上的感覺,沒有疲憊,沒有疼痛……
兩個人就這樣躺在滂沱大雨中,不知過了多久,陳珍珠才清醒過來。
雖然還是很疲憊,她看了看身邊的葉寒,撐起身子將葉寒的雙手拉起來搭在自己肩頭,一步步沉重緩慢地朝著車子移動。
終于到了車子面前,一手拉住葉寒以免他倒在地上,一面伸手打開后座車門。
成功將葉寒推上車,陳珍珠體力也快要透支到極點。
憑著強大的意志,他們終于離開了這片充斥雨水,黑色與灰燼凄涼之地。
古樹消失在后視鏡,村莊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