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戲，才剛剛開始。
第二日及笄禮，蘇府張燈結(jié)彩，賓客盈門。
蘇清晏穿著簇新的襦裙坐在鏡前，丫鬟正為她梳發(fā)髻。銅鏡里映出她的臉，眉眼清麗，只是眼底那點與年齡不符的冷意，被她刻意藏在了溫順的低垂眸光里。
“姐姐今日真美。”柳云溪端著一支赤金點翠步搖走進來，笑意盈盈地湊到鏡前，“這支步搖是母親特意讓鋪子打的，說配姐姐正合適?！?/p>
蘇清晏瞥了眼那步搖——前世她及笄時戴的就是這支，后來卻在“落水”時被柳云溪“不小心”扯斷，斷口處的尖刺還劃傷了她的脖頸，成了蕭景淵“心疼”她的由頭。
“妹妹有心了。”蘇清晏沒接，反而指了指梳妝盒里一支素銀梅花簪，“我今日想戴這支，素凈些好。”
那梅花簪是母親早年間送她的，樣式簡單卻打磨得溫潤。柳云溪愣了下，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她本想借遞步搖的動作，悄悄在發(fā)間抹點癢粉，讓蘇清晏在賓客面前出丑，這下倒落了空。
“姐姐喜歡就好。”她強笑著把步搖放回盒里，指尖卻悄悄攥緊了帕子。
及笄禮在正廳舉行，贊者唱禮聲中，蘇清晏跪拜、起身，動作一絲不茍。臺下賓客紛紛稱贊蘇家大小姐端莊得體，蘇父蘇將軍坐在主位，看著女兒滿眼欣慰。
柳云溪站在側(cè)席，看著這一幕，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她算著時辰，蕭景淵該到了——按計劃，禮成后眾人去后園賞景，便是蘇清晏“落水”的時機。
果然，禮剛畢，外面就傳來通傳：“三皇子殿下到——”
蕭景淵一身錦袍，面如冠玉，走進來時自帶一股貴氣。他目光掃過廳內(nèi)，精準落在蘇清晏身上，眼底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艷，和前世一模一樣。
蘇清晏垂著眼，心頭冷笑。前世她就是被這雙“深情”的眼睛騙了，以為是良人，實則是索命的惡鬼。
“蘇將軍，本王聽聞今日是蘇大小姐及笄禮，特來道賀。”蕭景淵對著蘇父拱手，語氣親和。
蘇父忙起身回禮：“殿下能來，是小女的榮幸?！?/p>
寒暄幾句，蕭景淵看向蘇清晏，溫聲道：“蘇大小姐今日及笄，也算成年了。后園的荷花開得正好，不如同去賞賞？”
來了。
蘇清晏抬起頭，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輕輕點頭：“全憑殿下安排?！?/p>
柳云溪立刻跟上：“姐姐，我也去！”
一行人往後園池塘走去，柳云溪故意落后幾步，和蕭景淵交換了個眼神。蕭景淵微微頷首，示意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池塘邊垂柳依依，荷花映日。蘇清晏站在塘邊，假裝看荷，眼角余光卻緊緊盯著柳云溪。
果然，柳云溪繞到她身后，趁著她“不備”，猛地伸手推過來——
就在這時，蘇清晏像是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一下，身子猛地往旁邊一歪，恰好躲過了那推力。而柳云溪用力過猛，收勢不及，自己“哎喲”一聲，直直栽進了池塘里！
“噗通！”水花四濺。
眾人都驚了。
柳云溪在水里撲騰，大喊：“救命！救命??！”
蕭景淵臉色驟變——怎么會是她？！他下意識就要跳下去救人，卻被身邊的侍衛(wèi)攔?。骸暗钕虑Ы鹬|，不可！”
蘇清晏站在塘邊，臉上滿是“驚慌”，眼眶都紅了：“妹妹！妹妹你怎么掉下去了？都怪我，方才我腳滑了一下，是不是撞到你了？”
她這話說得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又暗示柳云溪落水可能和她有關(guān)，但看她那嚇得發(fā)白的小臉，誰又會懷疑她是故意的？
賓客們竊竊私語：“柳小姐怎么這么不小心？”“方才好像是她自己往蘇大小姐身后湊呢……”
柳云溪在水里聽得真切，氣得肺都要炸了，偏生還得裝可憐：“不、不怪姐姐……是我自己沒站穩(wěn)……”
很快有侍衛(wèi)跳下去把柳云溪撈了上來。她渾身濕透，發(fā)髻散亂，狼狽不堪，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嬌俏模樣？
蕭景淵看著她這副樣子，眉頭緊鎖，眼底閃過一絲嫌惡，卻還是得裝出關(guān)切：“快送柳小姐下去換衣服，請?zhí)t(yī)來看！”
柳云溪被丫鬟扶著走了，路過蘇清晏身邊時，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滿是怨毒，再沒了之前的偽裝。
蘇清晏回以一個無辜又擔(dān)憂的眼神，心里卻冷得像冰。
小試牛刀而已。
蕭景淵看著蘇清晏，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方才那一下，真的是意外嗎？可看她的樣子，又實在找不出破綻。
“蘇大小姐沒事吧？”他壓下疑慮，柔聲問道。
“多謝殿下關(guān)心，我沒事?！碧K清晏低下頭，聲音輕輕的，“只是妹妹落水，我心里不安得很……”
正說著，忽然有侍衛(wèi)匆匆跑來，在蘇父耳邊低語了幾句。蘇父臉色一變，隨即對眾人拱手：“諸位稍候，老夫去去就回?！?/p>
蘇清晏心里一動——她知道是什么事。前世今日，父親收到密報，說邊境有異動，急著去處理，才沒心思關(guān)注後園的鬧劇。而那“邊境異動”，根本是蕭景淵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就是為了支開父親，方便他和柳云溪行事。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沒了柳云溪的“助攻”，這假消息還能不能如蕭景淵的意。
蘇父剛走，又有個小廝快步進來，對著蘇清晏福了福身：“大小姐，靖王殿下派人送了賀禮來，說是聽聞大小姐及笄，特贈薄禮一份?！?/p>
靖王？
滿廳寂靜了一瞬。
靖王蕭玦，是當(dāng)今圣上的胞弟，手握重兵，性情冷厲，常年駐守北境，極少回京，更從不參與這些閨閣宴飲。他怎么會突然給蘇清晏送賀禮？
蕭景淵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靖王向來不摻和他的事，今日這舉動是什么意思？
蘇清晏卻心頭一跳——靖王。前世蘇家被滅門時，唯有靖王曾暗中遞過消息，可惜那時她身陷囹圄，根本沒機會通知家人。后來她才知道，父親早年曾在戰(zhàn)場上救過靖王的命，兩人雖不常往來，卻有過命的交情。
這一世，她特意讓人在前幾日去北境方向“無意”中提了句“蘇家大小姐及笄”，沒想到靖王真的送了禮來。
這是她的機會。
蘇清晏定了定神，對小廝道：“呈上來吧。”
小廝捧著一個紫檀木盒上來。蘇清晏打開，里面是一支通體瑩白的玉簪，簪頭雕著一朵雪蓮，簡潔大氣，卻透著不凡的質(zhì)地。
“靖王殿下有心了。”蘇清晏輕輕拿起玉簪，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玉面，抬眼看向蕭景淵，語氣平靜，“勞煩殿下替我謝過靖王殿下?！?/p>
蕭景淵看著那支玉簪，又看著蘇清晏眼底那抹似有若無的從容，心里的疑慮越來越重。
這個蘇清晏，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而被送回房的柳云溪，換了衣服坐在鏡前，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氣得將桌上的胭脂水粉全掃在了地上。
“廢物！都是廢物！”她低吼著，“連這點小事都辦砸了！”
丫鬟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柳云溪喘著粗氣，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狠：“落水不成……還有別的法子。蘇清晏，你等著，三皇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臉，重新擠出溫順的笑容：“去，給我打盆熱水來，我得趕緊養(yǎng)好精神，別讓姐姐和殿下?lián)??！?/p>
丫鬟連忙應(yīng)聲退下。
房間里只剩下柳云溪一人，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陰毒的笑。
好戲，還沒結(jié)束呢。
而池塘邊，蘇清晏握著那支雪蓮玉簪，望著遠處蘇父離開的方向，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