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電話那頭的周叔沉默了很久。
久到蘇晚臉上的客氣都快要掛不住。
“周叔叔?您在聽嗎?”
周叔終于開口,聲音蒼老又沙啞。
“蘇晚啊……你……”
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們……挺好的?!?/p>
“就是總念叨陸宴,問他什么時候能休假,回去看看?!?/p>
蘇晚的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那就好,麻煩您轉告二老,就說陸宴最近接了個秘密任務,不方便聯系?!?/p>
“另外,療養(yǎng)院那邊下個月的費用我可能要晚幾天打過去,讓他們別擔心?!?/p>
她這是在用我爸媽威脅我。
用兩個早已不在人世的魂靈,威脅另一個同樣不在人世的魂靈。
我看著她掛斷電話,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只覺得荒唐又可悲。
“姐,怎么樣?”蘇銘湊過來問。
“搞定了?!碧K晚收起手機,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爸媽就是他的死穴,我就不信他能眼睜睜看著二老被趕出療養(yǎng)院。”
蘇銘立刻眉開眼笑:“還是我姐有辦法!”
他摟著蘇晚的肩膀,得意地對那群朋友炫耀:“看見沒?我姐一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事!”
一群人又開始阿諛奉承。
蘇晚很受用,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甚至端起酒杯,和他們喝了一杯。
我再也看不下去,轉身穿墻而出。
外面的夜色很濃,像化不開的墨。
我想起三年前,我犧牲的消息傳到我爸媽耳中。
我爸當場就犯了心臟病,沒搶救過來。
我媽本就身體不好,受了刺激,整個人都垮了,撐了不到兩個月,也跟著去了。
周叔替我操辦了他們的后事,把他們和我葬在了一起。
他說,讓我們一家三口,在另一個世界團聚。
可蘇晚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沒出席過我們的葬禮。
那時候,她正作為金牌律師,幫一個富二代打一場廣受關注的經濟官司。
她贏了,一戰(zhàn)成名,風光無限。
她大概早就忘了,她還有一個叫陸宴的丈夫,還有一對住在“高級療養(yǎng)院”里的公婆。
我飄蕩在城市的上空,看著腳下輝煌的燈火,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三天很快過去。
我還是沒有出現。
蘇晚的耐心終于耗盡。
她直接開車去了那個所謂的“高級療養(yǎng)院”。
那地方在郊區(qū),環(huán)境清幽,門口的牌子上寫著“松鶴延年療養(yǎng)中心”。
看起來確實很像樣。
蘇晚踩著高跟鞋,氣勢洶洶地走進大廳。
“我找一下302床的兩位老人,叫陸建國和趙靜蘭?!?/p>
前臺的護士愣了一下,查了半天電腦。
“不好意思女士,我們這里沒有這兩位老人。”
“不可能!”蘇晚把手袋重重拍在前臺上,“我每個月都按時打錢過來!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真的沒有,女士,您要不看看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護士小姐姐的聲音依舊甜美,但落在蘇晚耳朵里,卻像一記無聲的耳光。
蘇晚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不信這個邪。
作為海市最頂尖的律師,她的人生字典里就沒有“搞錯”這兩個字。
她拿出手機,當著護士的面就想撥通周叔的電話,當面對質。
然而,聽筒里傳來的只有冰冷的機械女聲。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p>
關機?
蘇晚捏著手機的力道驟然收緊,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又撥通了蘇銘的號碼。
蘇晚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確定當初送我公婆去的地方,是松鶴延年療養(yǎng)中心?”
蘇銘在那頭不耐煩地說,“是啊姐,我親自送過去的,還能有錯?”
“那為什么這里的人說查無此人!”
“我哪兒知道??!”蘇銘的語氣很差,“肯定是那個陸宴搞的鬼!他發(fā)現我們用他爸媽拿捏他,就連夜把人給轉走了!我就說陸家的人心眼子多,跟咱們玩陰的呢!”
蘇晚掛了電話,胸口劇烈起伏。
她認定是我們聯合起來耍她。
她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了墻上的優(yōu)秀員工光榮榜上。
最上面的一張照片,是一個笑得很和善的中年女人。
院長,王芳。
蘇晚眼睛一亮,徑直朝著院長辦公室走去。